直到琛叔告诉他,老爷和太太都没了,他才彻底失眠了。
他的回忆是片段式的,不完整的,令他的悲伤也不太完全。他的悲伤,是子女面对父母的离去,理应的悲伤。
直到方才出现在脑中的那一幕,他听见了的风声和撞击声,他看见了的画面,才令他真正感受到撕裂的痛楚。
段轻言那三记耳光,活生生扯开他的心脏,尽管如此,那些过去的画面仍被模糊血肉掩盖着,大多是看不清的。
他也终于明白,他在幼年时期皆是单恋,过去的段轻言,对他决计没有半点喜欢。
可他与段轻言相爱的那些年,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段轻言爱的他,是怎样的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
躺在床上至天明,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得大太太的声音。
“儿子,将来言儿做你老婆如何?”
“我…”
“妈跟你开玩笑的,你看咱们言儿多漂亮,可惜生了男儿身……诶,妈给你穿多了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讨厌他!”
段路?N的眼睛睁开了,盯着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
“言儿…”他喃喃道。
阳阳管段轻言叫“哥哥”,段路?N对他常板着一张脸,阳阳便不称呼段路?N,见着他就往段轻言或玛琳身后躲。
小孩来了一个月,琛叔要为他办理落户,于是便催促段轻言给小孩取名。
段轻言嘴上不说,心里却期盼着段路?N恢复记忆,然后与他商量此事。
在领养小孩之前,段轻言心里已想好“路言”这个名字,但被段路?N气了一个月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段轻言打算近几日找柯勒一同出主意,先为孩子取个英文名。
柯勒是个英籍华人,一个中英混血,眸子有些透蓝的年轻男人。
说年轻,却年少有为,年纪与段轻言相仿,却是华南大学顶年轻的外文助教,母语是英文,却能说一口流畅的粤语。
来了香港,段轻言意识到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问题,香港人不是说粤语就是说英语。段轻言硬着头皮,托琛叔找到当时还在念大学出来做兼职的柯勒,一不做二不休同时学习着两门陌生的语言。
几年时间,段轻言已能分别用英语和粤语和他人进行日常交流,他和柯勒平常沟通常在这两种语言中切换。
段轻言知道段路?N英文不错,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段路?N一并学习粤语,依旧由柯勒来教。
只上过几次课,柯勒便直接告诉段轻言:“那位段先生可能对我有些意见。”
段路?N不喜欢柯勒,段轻言也感受到了。这一天柯勒过来了,两人在房间里刚说了没几句话,段路?N也进来了。
进来后,看了看他们,很自然地就走到阳台去抽烟,好似这是他的房间。
“你们继续。”段路?N的声音从阳台飘进来。
柯勒咽了咽口水,段轻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抬头看向阳台,直直对上段路?N凝视他的目光。
柯勒摸了摸自己有些自然卷的头发,低下头时,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留下浅浅的侧影。
柯勒用英语问:“去客厅怎么样?”
段轻言用英语说:“楼下玛琳在做大扫除,在房间方便些。”
柯勒不知怎么了,突然切换了粤语问:“他是不是钟意你?”
段轻言一愣,抬头看一眼阳台,见段路?N已不看他了,背了身面对着外面。
他想了想,继续用英语回答:“我跟他都喜欢男人,但他不是我的恋人。”
段路?N听不懂粤语,却听懂了英语,他回过身,踩灭了烟,眸子半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