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除了掌管民生文政的刺史之外,还有一位姓陈的?都护,是?此地武将之首,两人在一地未官多?年,未免有些?龃龉,只是?一文一武,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谢钰搜集了胡成武这些?年为祸乡里的?证据,越过刺史胡成文,直接交给了陈都护,陈都护正愁没?法子下一下胡刺史的?威风,收到罪状之后大喜过望。
他无权直接革了胡成武的职,但却能动用军法处置,命人把胡成武拖出?来,当众打了四十军棍,直接将人打的?半残,让他回去休养了。
胡成文接到消息的?时候,胡成文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他简直恨煞,恨不能生吃了谢钰!
他毕竟是谢钰的顶头上司,若是?存心想要整治他,法子简直多?得是?。
这天?沈椿正在帮谢钰换药,外面有人敲门:“谢大人,这个月的?月俸给您送到了。”
月俸都是?发到衙门里,可从来没?有发到家里的?,谢钰不动声色地道?:“进来吧。”
他话音才落,几个差役立刻大摇大摆地拿着东西走了进来,这几人见着谢钰也不行礼,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把东西扔到地上就走了,极是?无礼。
衙门发的?薪俸除了银两之外,多?是?些?布帛米粮,还有鸡鸭鱼肉水果蔬菜这些?吃食,总之不会叫人饿死,她往地上扫了眼,就见几匹布都是?存放太久长了霉点的?,口粮里至少掺了一半儿沙土,鱼肉水果上面更是?长了毛,这么冷的?天?气还能闻到一股腐臭味道?。
就这些?破烂,别?说是?给官员发俸禄了,就是?扔在地上叫花子都不稀得要!
这分明是?在羞辱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待谢钰,眼睛都瞪大了,张嘴就要喊住那几个差役:“你?们”
谢钰轻轻拦住:“无妨。”
他显然并不在意,微微笑了笑:“外面风大,回屋吧。”
沈椿不可置信地道?:“你?就由着他们这么羞辱你??”
她见谢钰高高在上的?样子惯了,还从未见他被?人如此折辱过。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乐意见那个高踞神座,永远光风霁月被?人仰视的?谢钰。
虽然谢钰早就跟她说过自己被?贬谪的?事儿,但她一直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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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感,就在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落魄。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不过是?狗急跳墙,相?比之下,胡成武那四十军棍才是?真的?会要人命。谢钰神色从容:“不过是?些?须末小事,我并不会因此短了口粮。”
沈椿忽的?灵光一闪:“不会是?跟我有关吧?”她追问道?:“你?被?胡成武报复了?”
谢钰一笔带过:“我和胡家兄弟早有旧怨,就算没?有你?,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你?不必多?想。”他再次催促:“好了,快回去吧,别?冻着。”
从头到尾,他都一副云淡风闲的?姿态。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从容清贵,不管官位高低,不管何种?境遇,他依然是?容光焕发,不卑不亢。
沈椿瞧得愣了下。
其实大部分时间,谢钰在她心里就是?一樽清冷孤傲的?神像,他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憧憬叩拜,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比起活人,他更像是?一块丰碑。
即便两人再如何温存,她也始终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甚至不是?同一物种?。
但此时此刻,他没?了权势高位,没?了煊赫家世,没?有无数仰慕者为他若痴若狂,褪却无数浮华之后,沈椿才隐约窥见,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