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亮得灼人,像是含着怒火。他拦住他的轿子,把那些证据一一指给他看,他从千里之外的小县车马渡水而来,跪在他眼前,请求他说:“求大人,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他那时正忙着赶去应酬酒局,本不耐烦应付,却在听到“太师府”三字时戛然而止。
太师府啊……
那可是求也求不来的人脉。葲
这样一份人情送上去,日后官路何愁不通达。他盘算着能借此获得多少好处,看不见那少年的眼泪与激愤。
不就被人玷污了清白,不就是死了个女人,不就是个教书先生家……
何至于此呢?
平人与官家争,到最后苦的只是自己。他看着少年挺直的脊梁,心中思量,果真是读书读飘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呆书生。于是他亲切将地上人扶起,怒道:“如此嚣张恶行,放心,本官必还你姐姐一个清白。”
转头就将此事告知太师府。
然而那少年竟有几分机灵,不知从哪知晓他的打算,竟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已对戚公子夸下海口,必须得给个交代,不得已张贴悬赏告示,苍天有眼,竟真叫他等到了人。
少年的叔叔又将他送了回来。葲
只为了一百两的赏银。
他望着昏睡的人,如瞧见失而复得的宝藏,心中得意,看吧,平人就是如此,给他们一点点甜头,兄弟阋墙,至亲反目,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把姓陆的带回大牢,他原本已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于他而言,那少年是他官路上的垫脚石,是他搭上太师府的投名状,是草芥,是蝼蚁,是微不足道的一切。他从没将这样低贱的人放在眼里。就算他们陆家一门加起来,也不过是几条卑贱生命。
翻不出任何风浪。
只要他想,他就能轻易而举给足对方苦头吃。
然而不知为何,弥留之际,他竟清清楚楚看到了对方的影子。
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昏暗囚牢中,破旧衣衫遮不住清隽风骨。葲
范正廉一向不喜欢读书人,他讨厌读书人的清高,讨厌他们自命不凡,讨厌在这些人的衬托下,浑浊不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