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悠悠然驶来,停在了李春风身旁。
裴溟轲拂开车帘,对仍然驻立在地的李春风说:“走了就别去追了。”
李春风收刀上车,裴溟轲掏出手绢来帮她擦拭面庞的血迹,他漫不经心地提起:“那黑衣人是谁?”
李春风空洞的眼中无任何变化,裴溟轲微微一笑,说:“你不知我更不知了,没关系,北人已兵临城下,雍州城就要变成一片修罗地狱了,咱们赶去看这场好戏要紧。”
雍州城内外相应,大势已去,即便是宋渊也无法挽回此等颓势,带兵向南突围而去。北人进入雍州城后,烧杀劫掠,整个雍州城笼罩在血腥之中。
而在这一片血腥的混乱中,望春楼依然平静。裴溟轲坐在二楼,细细品尝美酒,欣赏栏杆外的杀戮,李春风坐在他身旁,目光空洞冷漠。
直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裴溟轲方才收回目光,敛衽起身。
望春楼老板瑟缩着领一帮北人进来,他的畏怯更显得这些北人魁梧高大。为首被簇拥的耶挈那,一身戎装,佩刀上还带着血,他被众人簇拥着进来,裴溟轲朝他行了一礼。
“特勤攻入雍州,一雪前恨,可喜可贺。”
耶挈那并未搭话,他望着裴溟轲和并未起身的李春风,缓缓捏起衣摆擦拭刀刃上的鲜血。此时,耶契那身边有人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耶挈那狼一样的目光蓦地锁定在李春风身上。
“裴公子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来路,何不介绍介绍?我还不曾听说梁地女子也如何尚武的。”
裴溟轲淡然自若,牵起李春风的手,说道:“这位不是朋友,而是在下未过门的妻。”
耶挈那侧目,同方俯耳低语的人交换了个眼色。
“当年,我兄长困于北县时,被一女子陷害,以至被宋不知断头,裴公子可知晓?”
“我何止知晓。”裴溟轲愈发云淡风轻道,“那女子正是拙荆。”
蓦地,屋内陷入死寂,除了耶挈那外,屋中的所有北人无不目露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裴溟轲和李春风吃了。
“特勤,中国之地有一句话,叫‘狡兔死,走狗烹’,如今你的狡兔未死,我这只走狗,你还烹不得哦。”裴溟轲笑盈盈地提醒道。
耶挈那扑地一声,解颐大笑,他扔掉手中的佩刀,上去拍着裴溟轲的肩头,说道:“裴公子是梁人都珍惜的大才,我自然也会珍惜。我为兄长报的是宋家的仇,和裴公子没有关系。”
裴溟轲同样十分理解,说:“拙荆当初也是被宋不知蛊惑,杜果王子英武神勇,拙荆喜好英雄,怎会下此狠手?”
于是两人一解方才的剑拔弩张,对坐畅谈起来。
“裴公子助我进入雍州,我们这几年被宋渊压着打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不过,以你之见,我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下一步,特勤就要做当年贵兄长未能做成的事守城。”裴溟轲拿出舆图,展开来与耶挈那看,“雍州固北而拒南,居于上位,平原沃野,最利骑兵冲击。特勤坐拥雍州城,怎能停滞不前?接下来,咱们打得越迅猛、越英勇,目的才越能达到。”
耶挈那深以为然。此时,宴席摆上,耶挈那要与裴溟轲和李春风喝一杯,李春风却并不动作。
耶挈那奇怪,说:“裴娘子怎生不动?”
裴溟轲笑道:“拙荆有疾在身,从不食外面的东西,特勤莫怪。”说罢,他已先饮了一杯。
李春风未再看他们,缓缓转头,望向窗外层层屋宇。
雍州城已彻底被北人占领,李通被李春风阻击时,就与部下失散,幸得黑衣人相助,才算逃出生天。
他们一路向南跑出二十里终于无北人踪迹,终于在河边停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