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的斋日与集会,寺庙上下没有不动起来的。有时,大主持于宝殿讲经,男女僧人都会到场聆听。寺庙内亦有论经的习俗,众僧人凑在一处引经据典,场面热烈。
唯有午后的时间自行安排,直到傍晚用晚饭前,才有一次晚课要做。
李春风虽投入明诚师太门下,但自那日竹林精舍一见,李春风再未见过她。这位师父深居简出,只在每月主持讲经的盛大场面上露脸,更不曾指点过李春风什么。
但李春风与观悟之事,颇有天赋。在日复一日的修习中,李春风打坐静思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在进入意识层级后,所能听见的声音,获得的信息也越来越多。看来明慧当初说的不错,静思自观可以提升她对时空、意识的掌控。
但这些,还不足以帮她对付裴溟轲。
这日,李春风在寺庙中打扫,院中的沙弥尼走来,手中捏着信件,说:“师妹,你的家信到了。”
李春风接信谢过,顺手拆开来看,李春风的目光刚刚晃过“小碗”两字,已走到院门处的沙弥尼忽然折返回来,拍着脑门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山门外还有一人寻你。”
“谁呢?”李春风脸色沉重地从信件上挪开眼,问道。
沙弥尼比划道:“约摸五旬的男子,气质倒像个读书人,却没报名号,只说是你的老相识。”
“我不认得这样的人。”李春风空门修习不理世俗事,按理也不见世俗人。
但沙弥尼摸出一样物件,递给李春风:“你看,他给了我这个东西,说你看见就会见他。”
看见那金镯子,李春风心头一紧,一把抓住了沙弥尼手中的物件,确认正是那夜她给小碗的嫁妆!
李春风想也未想,健步如飞,几乎小跑着奔向山门。
然而山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明明就在这儿呀!站在那棵枫树下!”跟出来的沙弥尼比李春风还要震惊,她不停地比划,跳到刚刚男子站过的地方,“就是在这儿,他就站在这儿对我说话,说想要见你。”
李春风看向那着急解释的沙弥尼,透过她的眼,看见山门外立着的身影,确乎有几分熟悉。待离得近了一看,李春风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老裴。
“许是他有事先走了吧。”李春风闭了闭眼,回到当前的情景,“无妨,他若有要事,必会再来寻我。”
沙弥尼被她支走了,李春风在四周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老裴的身影。李春风立在树下,又掏出那封家信,再次确认孟小娘托人代写的内容:
“吾与幼弟俱安好,唯有一事,小碗失踪,家中正全力寻找,主君亦报官。此等烦心俗事,我们自会安排妥当,你切勿担忧,安心静修。”
李春风眯了眯眼,信纸渐渐在指尖捏成一团。
“师妹,你在这儿做什么?”她正思量间,一人从转角探出头来,问道。
李春风循声望去,此人正是时常外出采买的和尚,此人在寺中惯有些不干净的传言,李春风曾让他向家中捎带过两回家信,并未有别的深交。
“听说方才有人寻我,我走出来却未看见,正纳闷。”李春风不留痕迹地将信塞回了袖中。
和尚微微点头,却不打算离开,反走上前来殷勤问:“我明日恰巧下山一趟,师妹可有家书要带吗?”
李春风想了想,微微一笑:“家书倒是没有,我却有别的事想要麻烦师兄你。”她眼媚如丝,即便是布衣木簪,也压不住一股妖异。和尚看得愣住,身子不觉起了一身细颤。
李春风上前去扯了扯和尚的衣袖,袖子掩着手儿,她轻轻往和尚掌中塞了那支金镯子。
和尚左右看了,不动声色地将那钗儿袖住,更不忘悄悄捏李春风的小手,揩走些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