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与宋府不过隔了两条街,李春风与夫人乘了两顶小轿,摇摇晃晃,落在都督府迎客的侧门前。
此时宾客盈门,已有两三家女眷在门前相见,亲热招呼,讨论着今日的玩耍。但她们看见李家的小轿,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轿子落地,李春风举扇遮阳,俯身从轿子里走出来,便已觉察到许多目光朝她射来。
“她就是李三娘?”
“她还真来了?”
李春风暗自哂笑,放下扇儿,直勾勾地看向低声嚼舌的人,众人只好闭嘴不语。
“端得是个妖媚的。”
“说她没有被狐妖附体,我才不信。”
她们嘴里仍说着,却没胆量继续在此地纠缠,相携入府。
宋府后园有一片碧叶连横的荷塘,正值菡萏盛放的季节,夏风拂过,绿波翻转下粉白尽露,香远益清,亭亭而立,的确是好景色。
这场雅集亦十分宽松活泼,男女宾客未设拘束,大可同席,只人心里设了束缚,仍是女子同女子一路,男子同男子一路。
不过人们在后院行走自由,自然有相熟或乐于相熟的人,凑在一处,赏花投壶,行令赋诗,场面热闹。
李三娘往日未曾到过这些地方,唯一一次机会,还被赵六娘推下水,闹得狼狈。在这场面里,没有人和她相熟,加之如今闺中围绕李三娘的传言十分诡异,好人家的女子更不敢和她亲近。李春风格格不入,只一人独坐在亭中,晃着扇儿吃果子。
隔着亭台浮桥,姑娘们银铃儿似的笑声和喝彩声飘了过来。李春风起身,撩起纱帘,循声望去,见绫罗粉黛,绕着宋不知,围观他投壶。
方才他投了个极巧妙的,箭尾倒撞在栏杆上,箭矢弹进了壶口,堪堪斜倚,令官唱得六十筹,众人皆鼓掌叫好,宋不知自是一脸骄然自得。
“这宋公子倒像个失忆了的。”月生在旁也瞧见了,“当初他和姑娘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昏迷后醒来,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全然不记得过去的事儿了。可若说他不记得,怎么又会出现在柳泉,出手帮我们?”
李春风懒得解释,浅笑不语。
宋不知下场休息,目光自然而然朝李春风的亭子望过来。即便隔得远,李春风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本欲放下幕帘的手缓了片刻。转眼,宋不知已朝一儿郎行礼,两人搭肩寒暄,方才那一眼,仿佛并不是看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