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本勉强挺直的背脊彻底垮了下来。
……
自大昱开国以来,盛京城就再没经历过这样的动荡,街市封禁,九名官员下了诏狱,还有一位内侍,他们的家眷被暂时扣押等候处置,这十人中不乏位高权重者,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上早朝时,昭德殿外跪满了为他们喊冤的官员。
乾元帝被吵的头疼,那些被抓起来的官员中不乏“肱骨之臣”,他这个皇帝确实有识人不明之过,但干活的就这么被下了大狱,他现在实在是焦头烂额。
一国之君被这样辖制,他心里有怨气,脸色都发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底下的人善于察言观色,苦苦喊冤的声音便更响亮了。
谢檀衣和季云涯隐去身形并肩站在昭德殿高耸的屋脊上,冷眼俯瞰这一场闹剧,见底下那群官员喊冤的方向逐渐向“剑宗与皇权”间的矛盾转移,甚至提及谢檀衣与昱国的一些旧怨,季云涯眉眼间的不虞便愈发明显,最终化作一声冷笑。
“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他手里摩挲着一个精巧的黑色铃铛,满眼嘲弄的看着下面的人:“真该把他们都打包送去旭洲,让他们看看持月符宗治下的旭洲是什么样,挖两年黑矿就老实了。”
不知谢檀衣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听他这样说,竟然颔首认同:“嗯。”
季云涯挑眉,颇为意外:“我以为师兄会反驳我,让我不要胡说八道。”
谢檀衣回神,想起自己身为剑宗的大师兄,确实不该纵容季云涯说这种气话,于是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咳了一声才说:“不要胡说八道。”
这训斥十分敷衍,季云涯听了便笑了,眼底的阴翳都散了不少,他偏过头问谢檀衣:“师兄方才在想什么?”
谢檀衣犹豫了一下,抬手点了点跪在前排哭得快要昏厥的一位老者,小声说:“我年少时,北辰和南昱签订过停战协定,当时跟在南昱使节身边的就是他。”
季云涯算了算时?*? 间,“那这老头当时还是个少年,现在都成了一颗干巴枣了,师兄竟然还能认出他来,他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他负责保管使节印信,签订协议前弄丢了,躲在树丛里哭……”谢檀衣皱眉:“我当时在想,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弄丢了印信……”季云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捅这么个大篓子,不应该早就被发配了?现在还有资格跪在前排哭,他救过先皇的狗命?”
谢檀衣笑了笑,摇头:“我巡防时听见他在哭,印信丢了不是小事,担心影响协议签订,我让手下的人帮忙找了一圈,最后在营地的狗窝里找到了。”
季云涯:……
这东西能进狗窝里去,昱国的未来真是一眼望得见头。
看来这件事谢檀衣后来并没有声张,因为谢檀衣守口如瓶,才有这老头今日的平步青云,可这老头却在下面哭丧,口口声声都在映射谢檀衣是前辰国人,云寰剑宗如今是在借题发挥,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啧……”季云涯眯起眼睛,“狼心狗肺的东西。”
“嗯。”谢檀衣点头:“他哭起来很丑,今天又看他哭,觉得很眼熟。”
季云涯:“哦……原来是这么认出来的。”
还以为他师兄为了什么事在走神,原来只是被丑到了眼睛……
季云涯摇头失笑,也是,他师兄从不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只是他师兄大度,他却小气的很,见不得旁人说他师兄一点不好。
“师兄~”他又拖着声音说话,那么大的一只,撒起娇来脸都不红一下,扯着谢檀衣的袖子晃了晃:“他们要看证据,我们就给他们看嘛。”
谢檀衣斜睨他一眼:“账册不是给他们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