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传来了宋撄宁淡淡的声音:“君主赐下,岂可推辞?傅相快些上来,不然要耽误行程了。”
“车里小,傅相高大伟岸,不太够坐......”
“崔相糊涂了。”宋撄宁勾了勾嘴角,“帝王车驾,可是够坐上十余人的。”
最终,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马车缓缓驶出行宫,宋撄宁看着崔望熙端正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崔相伤势大好了吗?怎么忽然想与朕去河南府?”
崔望熙清了清嗓子,面上一派郑重:“此乃圣人登基后的初次出巡,事务繁琐但极为关键,臣实在是担心旁人力有不逮,故只能亲自前来。”
傅善平皱着眉反驳:“崔中书有伤在身还逞强随行,伤着自己事小,耽误了陛下、影响了巡幸事大,实在不该如此冲动!”
“圣人......”
“陛下......”
“好了好了。”宋撄宁抬手制止,她就知道这两人聚在一起没有消停的时候。
起初她看傅善平遭不得暑气,想到自己的这位傅侍中委实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才解了毒,让他上车来缓缓也好,谁知车帘一掀,钻进来一个崔望熙。
偏生他精神饱满,丝毫不像个病人,让宋撄宁也无法开口将他劝回。
怕不是昨日听见她点了傅善平陪驾时,便已经打好了先斩后奏,直接前来的主意。
罢了,既然有力气折腾,让他跟着吧。
谢华瑶早早得了消息,带领着州府的官员在大门处迎驾,恭恭敬敬地请宋撄宁入内。
她对于帝王在自己的地界遇险十分愧疚,看见崔望熙行动如常,才稍稍放心了些。
户部例行去检查赋税,傅善平带人探视一方百姓,大厅里只余宋撄宁和崔望熙二人。
宋撄宁随意翻了几册府上的文书,快速扫视几眼,感觉没什么问题,心中大概有了判断。
谢华瑶虽是名门谢氏出身,但为官却是自八品做起,一路升迁至今,很能体察民间疾苦,细致入微。
“朕听闻你从前因朝中动荡,被安排往凉州任职过?”
谢华瑶满脸谨慎:“是,臣在太和五年被贬昌松县令,四年后起复洛州司马。”
“在河西那几年,感觉如何?”
崔望熙意识到她想问些什么,凝神细听。
“回禀陛下,在河西行省几年,过得的确艰辛,那里地处偏远,民不服官,州府内官官相护,关系盘根错杂,坚持几年,终于收到了调令。”
“官官相护严重吗?都有哪些党派?”崔望熙不经意问道。
“主要还是以节度使为中心,但也有不少......”她小心地抬眼看向宋撄宁,声音低了下去:“也有不少从前罪臣云氏的附庸小族。”
云氏、贺兰错、独孤炽。
线索逐渐串联起来。
“我来时看洛州生民和乐,谢大人治理有方啊。”崔望熙不再追问,随意夸赞一句。
谢华瑶的面色也放松不少:“崔中书谬赞,这是臣的本分。”
几人闲谈一会,户部和傅善平完成了任务,带着人回来面见宋撄宁,将情况一一禀报。
“看谢爱卿做得这样好,朕也放心了,等会要往禹州去,今日便不在此留宿。”
离开河南府时,已近日暮,今日得到了关键的一项信息,宋撄宁心下很是满意。
禹州未建行宫,但有一处皇家别苑,倒也算清幽舒适。
凉风习习,吹过墙边青竹,如箫声阵阵。
“今日劳累,伤口感觉如何?”
“只是有些许疼痛罢了,不影响明日的。”崔望熙看着她的侧影,心中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