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崔氏子弟,半夜跑来向她发难,居然还不忘熏得香喷喷的,不知情的人,恐怕还要以为他去会什么喜爱的女郎呢。

“陛下今早封闭京畿道桥梁,原因何在?”

“朕只觉桥梁若不定期检修,恐隐患重重。”

“那陛下可考虑过......”崔望熙微微弯腰:“百姓作何感想?”

宋撄宁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崔相是在质问朕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在政事堂的反常举动引起他的疑心了。

受伤后不肯见御医,无故检修京畿桥梁,的确很怪异。

只是她无法解释,更不可能对着崔相解释,只能以强硬的态度堵回去。

御案另一侧传来一声冷哼。

杜年眼睁睁地看着崔相慢步靠近了女帝,姿态随意地撑着龙椅的把手,将女帝笼在自己的阴影中,居高临下语调森寒:“是。”

“圣人言行,牵扯万千黎民,皆受朝廷监督,臣有此问,作何不可?”

杜年低下头,盯着自己裙摆处露出的一点鞋尖,不敢妄动。

崔相蔑视君威、以下犯上,她该怎么办?

唤羽林卫前来,还是亲自护驾?

符染一向说她性子软,她的确......很懦弱。

直到一道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炸在耳边,伴着女帝带着薄怒的话语,杜年方有些安心。

“崔相忘了,朕早已亲政,政出九五,你有何权力过问。”

崔望熙站直了身子,恢复了那副温润守礼的崔氏子弟模样,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御案,恭敬地施了一礼:“臣告退。”

转身出了殿门,心腹崔岐正在等他:“陛下发怒了吗?大人怎么样?”

崔望熙甩了下袖子,面色阴沉沉的:“宋撄宁不对劲,她此前应该召见过别人,还有桌子上,纸笔奏折推到两侧,她看过别的东西,应是较大的画卷......成堆的册薄也有可能,去查谁进过宫。”

“还有她惯用的符染也不在。”

夜凉如水,繁星黯淡,此时是早春,风中有些露气。

远处几个宫女提着灯笼走过,年轻女郎们爱俏,陛下又脾性温和,因此她们悄悄换上了薄衫。

他脚步猛地停住,神思一凛:“京畿出了事。”

崔岐安慰他:“若有大事,崔氏的探子一定有消息的,应是尚在把握之中。”

他弯腰进了轿子,不再言语。

崔家想做的事、他想做的事,都太过骇人,布局之下,他不能容忍一丝半点差错。

权力倾辄、皇图霸业,他如游走于薄冰之上,步步谨慎。

宋撄宁......

他默默叹息,她今夜状态的确不好,遇上了他所不知的事吗?

她到底年少,却要担起一国。

崔望熙回想起刚刚站在她身侧时,她清亮倔强的眼睛,纤薄的身躯靠在椅背上,只需一伸手,便可扣着她的腰肢,纳入怀中。

可是,这些浅薄的一切,怎敌权力动人心魄?

......

金碧辉煌的大明宫笼罩于浓厚夜色之中,隐隐可见华丽的琉璃瓦,钩心斗角。

符染归来时,低声询问了杜年几句,得知崔相来过后,面色凝重了些。

“陛下。”她唤了一声,见宋撄宁面带倦意,遂扶着她往内殿去。

“京兆尹和刑部右侍郎都已暗中开始调查,从永阳坊至敦化坊,但是何侍郎说......难度很大。”

的确,偌大的皇城之内寻几块砖头,甚至设计之人早已将其投入湖底或是埋入城外山中。

“无事,找不到砖头无所谓,人能引出来就行。”宋撄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