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能告诉圣人呢。”
后背贴上冰凉的铜镜,他取来剪刀,剪下二人纠缠的一截青丝,细细地整理好,攥在掌心。
“冰得很,”宋撄宁靠在他胸前,躲避着背后的镜面,“快回去。”
崔望熙一颗心浸润在欣喜里,抱起怀里的女郎缓缓穿过珠帘,熏香袅袅,长夜欢宁。
......
翌日清早,崔望熙睁开眼,看到宋撄宁埋在枕间的面容,长睫低垂着,好似睡得极沉。
他无声一笑,替她拢好被子,不由得贪恋起这缱绻温柔的帐中香。
按理说,此时的宋撄宁应已经坐在太极殿上,看着那几个老臣为着鸡毛蒜皮的事争个脸红,象征性地说上一句“诸位爱卿皆是朕之能臣”夸赞夸赞,现在却静静地在他身侧安睡。
从此君王不早朝,他也算能体会一番了。
何其有幸。
锦被忽然一动,宋撄宁往他胸前一钻,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很早,圣人可以再歇一歇。”崔望熙温言答道。
她摸索着找到昨夜被她咬破的位置,旧伤新伤相交,此时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指尖滑过,颇有点嶙峋崎岖的感觉。
崔望熙的呼吸滞了滞,抓住她作乱的指节,连忙制止,“撄宁......别动。”
宋撄宁仿佛没听见,低低地宽慰他:“可不许再介意你的伤疤了,一点都不难看,而且现在可算是朕留下的......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别动了,撄宁,我不会再纠结于此的。”
“怎么了?”她清醒了不少,一抬头,映入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不舒服吗?”
崔望熙有口难言,忍着被她唤起的情念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没什么。”
帐间昏暗,偶有几丝微光照入,宋撄宁懒懒地拥着衾被,将面前的碎发拨弄到脑后。
“崔相给朕说说,这次河西之行,都知道了些什么吧。”
二人挨得极近,说话间都是连绵缠人的发香,崔望熙蹙着眉,微微点头。
“撄宁,独孤炽此人,他有另一个名字,你认识的。”
宋撄宁当即回想起那时天牢之中,那个“崔岐”所言
“你杀了他,导致他如今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她细细思索着,疑惑地说:“朕杀过他?独孤炽是‘死’于哪场战事之中吗?”
若是这样,倒还勉强说得通,毕竟自她登基践祚,大刀阔斧地面向地方节度使,几场战事下来,伤亡自是难以避免。
古来皆是如此,帝座之下,白骨成堆。
可这般的人物,会是死在沙场,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吗?
崔望熙叹了口气,眉眼之间一片凝重,“非也,是圣人亲自下令诛杀。”
宋撄宁指尖一颤,快速问道:“是云氏或者王氏,对不对?”
“......可他们已满门伏诛,难道还能有漏网之鱼出逃吗?刑部何至于......刑部!”
刑部尚书,温从琛。
有他在,的确是可以偷偷保下一个人的,不过要多废些精力,躲过几层盘查而已。
但于他而言,完全值得。
“是。”崔望熙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独孤炽,他是圣人父族一脉的子嗣,是圣人名义上的表兄,云绛。”
宋撄宁凝着他,怔神。
“但据我所知,他根本不是云家人,而是真正的前朝血脉后代,自幼便被云氏记入族谱,充作亲生,以助他谋复国大计。”
“所以,撄宁,”他捧着她的脸颊,“独孤炽,他足够了解你,了解我,了解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