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闻川辞职的消息像一颗掉进河面的小石头,细微的涟漪过后又重归平静。
他只身一人回了安城,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窝在沙发里抹眼泪,四个大人围着他干着急,到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算了,不想上班就不上吧,不管什么工作也不能把人都弄傻了呀。”外婆说。
他们还以为滕闻川是在职场上不顺心,心想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等心情恢复了再打算也不迟,滕闻川就这样呆在家里安心当他的啃老族。
他从来不是个目光长远的人,走在大人为他铺好的路上,随心所欲地过一天算一天,这样的日子滕闻川早过习惯了,当一只米虫也没什么不好,每天还能吃得白白胖胖。
在同龄人已经成家立业拼房买车的年纪,滕闻川因为斗地主没打过网友气得哭。
其实也不是没给滕闻川介绍过对象,但他对这个议题显得十分抗拒,父母只当他还是小孩子心性,没准过几年开窍就好了。
“等我们退休了有大把时间帮你们看小孩,到时候你们都忙着上班创业的,我看这样也挺好。”滕安好在窗边晒着太阳对滕闻川说。
滕闻川坐在她旁边不停换姿势,含含糊糊的叽咕几个字出来,滕安好没听清,再问他时滕闻川又死活不说。
滕问山带给来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起心动念的每一秒铺天盖地袭来。
食色性也,人欲天理是世之常情,可滕问山在他欲望的海边修起直通云霄的大坝,从此每一次落潮涨潮都由他说了算。
刚回来的时候滕闻川会想,倘若没有发生这些屌事,那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思考这些问题时大概是滕闻川一生中最接近智慧与沉稳这两个词的时刻,可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之间的纠缠需要回溯太多,滕闻川一回想只剩气到头痛,于是原形毕露,骂上两句便急着出去吃喝享乐。
滕问山带给他唯一的改变,大概是以后父母再问他爱吃什么的时候,他可以回答爱吃亏。
秒针向前跳了一格,时间就变成了第二天,手机屏幕在一片漆黑中悄然亮起,又被一只夹着烟的手按灭。
幽蓝的烟雾在月光中上升,然后消散,露出遮盖在其后比夜色更深的眼。
耳机里传来滕闻川哭泣着求饶的声音,一阵翻覆后他把那根快要燃尽的细支薄荷烟掐灭在窗台,却被急促突兀的铃声绊住了脚步。
午夜,电话是滕闻川打来的,滕问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毛,按下通话。
“喂?”
“……”
那头一阵喧嚣的噪音,凌乱的脚步、模糊不清的交谈充斥其间,滕问山却在杂声中听到了滕闻川的响动,那是以往只有在床上被他扼住脖子时才会发出的“喀喀”声。
“滕问山,滕问山,你回来,快一点。”
音调扭曲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熟睡的人,晖都的公寓里,暖色的灯明了又灭,一架飞机轰鸣着起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