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情形,无名已经记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亲手揭下了阿月的脸,再将它制成人皮面具盖在自己脸上的,她只记得天亮时的寒鸦叫声,惊得她百骸俱冷,双手颤抖不已。

阿柴将秦叹月埋在了院中,没有立碑。无名看见素日面无表情的阿柴跪在坟前,眉头紧皱,落下了一滴无声的泪。

他一直喜欢秦叹月,秦叹月也一直都知道,无名将此事看在眼里,三个人保持着一种莫名的默契,无人挑破。

秦叹月死后,阿柴也终于想通了,跟着无名去到了北襄,为主人效力。

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

有了易容术后,无名更多的是进行潜伏之类的卧底任务,有一次她前往燕赤出任务,用上了秦叹月的脸。

一切都那么巧合,她遇见了已经是军候的秦拓。

那是他身穿甲胄,才从战场上下来,风尘仆仆,脸上犹有新鲜伤痕,眼睛却很明亮,他一边唤着“阿月”,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握住无名的肩膀,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将她一把揉进怀抱之中,紧紧搂住。

无名无措攥拳,被那一声“阿月”唤得胆颤,终是没有伸手将他推开。

许久以后,她听见自己的声线颤抖,不稳地唤了一声:“兄长。”

无名想过很多如果,如果没有遇见秦叹月,如果没有学那易容术,如果那时一把将秦拓推开,冷冷地对他说:“你认错人了。”

……

但是没有如果。

??谎言

兄妹二人终于相认,秦拓很是高兴,像个愣头小子,拉着无名从街头逛到街尾,但凡是无名多看了两眼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全部塞到她手里,像是要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将这些年的亏欠尽数补全了似的。

无名欲言又止,几欲将真相脱口而出,却在秦拓明亮而充满希冀的眼神中变成了:“谢谢兄长,我很喜欢。”

周围的亲兵起哄,说拓哥平时那么持重沉稳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像变了个性子似的,那么温柔,又那么小心翼翼,买那么多东西,怕是一整年的俸禄花完了吧。

秦拓浑不在意这些调侃,笑得十分疏朗:“给妹妹花钱,我乐意。”

又把无名藏在身后,告诫亲兵们:“是,我妹妹就是如此貌若天仙,但是你们谁都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不然我看到一个教训一个!”

无名被这话逗得展颜,周围的人见她这一笑,突然都噤了声,一个个红着脸跑开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头泛起一股复杂滋味。

世人皆爱美饰,恶丑陋,乃人性也。

秦拓察觉她的心绪,以为是她这些年受了委屈,于是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无碍,哥哥如今有能力保护你,必不会让阿月再受半分委屈。”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无名没舍得甩开。

她想尽办法留在了秦拓身边,一直掩藏着自己的身份,看他从一个小小的军候,一直到一战成名,成为燕赤皇帝宓奚钦点的将军。

秦拓一直没有发现“阿月”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阿月,只是费尽一切心思地宠爱于她,无名在这浓烈的情意中愈陷愈深,如同饮鸩止渴一般,欺骗自己在秦拓身边在多待一刻、一天、一个月,她不断劝慰自己,就当是替阿月还他一个身体康健,再无病疾的妹妹。

可是主人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查到了一切的真相,借此命令无名就这么一直留在秦拓身边,为他打探消息。

无名虽不愿,却无法抵抗。

随着时日渐长,她的心中越发不安,害怕秦拓最终会发现她是假冒之人,发现真正的秦叹月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取下了她的脸,让她虽然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