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烟被他这样一看,心头都跟着猛烈的冲跳了一瞬,似是春麦发芽。

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她刹那间红了脸面,羞于去再迎着他的目光看,只道:“快些走了,明日还要忙呢。”

萧景怀抬手,将她发鬓间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那时月光寂静,在他们之间浇出来一道辉光奕奕的银河,两人对视间,风似乎都是温柔的。

喜爱的人的目光是一场雪崩,只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外人瞧着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天翻地覆鸟兽四散,连最干涸的土地都开出花来,莹莹的随着风吹。

姜寻烟再也受不住他的目光,她都要化在他的眼中了。

他不肯走,她就转过身自己走,提裙回了烟斋后,便匆匆转角入了门。

烟斋门口的小丫鬟们远远瞧见这一幕,都在憋着笑,瞧瞧她们主子,再瞧一瞧门口的公子,只觉得今日是个好时光。

姜寻烟也这么觉得。

她今日从外面回来,回到她所住的院子里,由春雨伺候着饮下一杯梅子酿,甜滋滋酸溜溜的口感在唇舌间蔓延开来,她捧着碎冰碰壁的梅子酿,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日的事情。

她喜爱的人也喜爱她,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偶尔还会升腾出一点愧疚来。

萧景怀至今都不知道她当初做下的事情呢,如果他知道,她为了弄死谢云书做的那些事情,萧景怀还会喜爱她吗?

她心底里甚至升腾出来一种“赶紧将前事都忘掉”的感觉。

她想将所有过去都掩埋掉,不再被那些泥泞牵扯,安安心心的踏步走向下一个,鸟语花香的、流淌着小溪的美丽地方。

她的念头才刚走到这里,便听到一旁的春雨说道:“姑娘,今日在听雨轩那头守着的小厮说是收到了件奇怪的东西,瞧着有些吓人,但又怕不呈给您,耽误了您的大事。”

姜寻烟闻言,道了一声“拿来看看”。

她现在胆子可比原先大多了。

春雨应了一声“是”,转而下去,捧了一个盒子过来,当着姜寻烟的面儿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份血书。

当真是血书,是一片从身上撕下来的中衣,然后由着血写出来的,上面每一个字都是控诉。

与其说是血书,不若说是谢云书写来的控诉信。

这封信上,字字句句都是控诉,写的全都是姜寻烟背信弃义,叛夫一事,说姜寻烟明知道谢府要大难临头,却根本不顾及夫妻之情,骂的全都是姜寻烟和离、在谢府内享福,不管谢府之人的事情。

姜寻烟瞧见这一封信,一张清冷的玄月面都跟着泛起了几分寒意。

她捏着那封信,似是都能嗅到谢云书的不甘愿,怨恨几乎要化成实质,全都扑到她的面前来一般。

姜寻烟感受着那种字字血泪的恨意,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涌起了几分恨意,冲散了她这些时日身边绕着的甜蜜氛围。

人一谈情爱,就像是发一场高热一般,烧的昏天黑地,什么事都顾不上去多想,但是一旦被拽出那个氛围,冷静下来,便又成了另一幅冷静模样了。

“你去安排一下。”姜寻烟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纸,道:“今日晚间,我们去一趟牢狱间。”

她与谢云书的事情,牵牵扯扯到现在,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之前春雨一见到这封信,就知道姜寻烟一定会去的,所以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便起身下去安排了。

去见谢云书这件事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并不算困难。

大奉的北部牢狱并不能算得上是“严格看守”,只要有些银子,又不是什么犯了大错的死刑犯,通一通关系,便能进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