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衔山仰起头,凝望着高大的树冠:“记得。母后曾与?我说过。”

霍翎走进树荫里,将手掌贴在?树干上:“在?我进宫之前,你父皇曾经有过两个皇子,但一个皇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一个皇子被养到两岁,也因?一场急病去了。

“登基二十年都?没能?养住一个皇子,朝臣心里难免惴惴不安,你父皇有的时候也会忧虑自己?的身后事。

“所?以在?文盛安等一众朝臣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将端王嫡长子接进皇宫里教养。”

在?季衔山没满三岁的时候,先帝就?驾崩了。

季衔山对先帝的印象,大都?来自于霍翎的讲述。

霍翎从来不避讳在?季衔山面前提起先帝,只不过她?极少会谈及端王一家。

季衔山不知道霍翎的意思,只是默默听着,顺便挪了挪步子,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疏漏下来的阳光。

霍翎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柔和下来:“我与?端王府、柳国公府不合,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端王嫡长子继承大统,更?何况,我进宫后,还有了你。

“你父皇驾崩的那一年,大燕发生了很多事情。

“朝堂之上,端王和柳国公举兵谋逆;燕北边境,大穆挥兵十万南下。而你还是如此的小,小到尚且不能?理解你父皇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小到总是隔三差五就?在?生病。

“朝堂上的交锋再艰难,也终究能?够熬过去。唯独你生病的那些日夜,我总害怕到不敢闭眼,担心你会像先帝的那几个孩子一样?夭折。”

季衔山被霍翎说得心中酸涩:“母后,那些年你受委屈了。”

霍翎笑着摇摇头:“安儿,你还没有娶妻生子。做孩子的,总是很难完全理解做母亲的心。

“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如今还将要娶妻生子,我就?没什么好委屈的。

“你父皇在?位时,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子嗣问题。我只盼着你大婚后,能?与?阿琢夫妻和睦,早日诞下皇嗣。”

季衔山轻咳一声,含糊着点了点头。

霍翎唇角弯起,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道:“文盛安是你的老师,我本不该在?你面前多做评价,但我并不喜他为人。他是先帝的心腹重?臣,受过先帝大恩,原该多为先帝考虑,但他开口?就?是江山社稷,仿佛他所?作所?为才是忧国忧民,先帝做的就是耽误了国计民生。

“在?我成为太后以后,他一直与?我不对付,仗着自己?百官之首、辅政大臣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驳回?我的政策。

“他看似是看不起女人,但实际上,他是想?成为把控朝政的权臣。只要将我压下去,将我逼回?后宫,他就能够把持朝堂大权。”

“我知道的。”季衔山握住霍翎的手,“朝臣说得再怎么好听,也都?是外人。我与?母后,才是血脉至亲。”

霍翎与?季衔山说了很多他幼时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还亲自下厨,给自己?和季衔山各下了一碗面。

季衔山其实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

在?他心里,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母后强塞给他一个他并不喜欢、也不认识的皇后这个皇后可能?是出身桑家、出身镇国公府、出身邱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家族,总之一定是出身于太后党然后强硬地不肯有丝毫让步,只要朝臣不开口?暗示,母后就?会当做无事发生,迟迟不肯让他去触碰朝政。

但是,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母后没有从什么桑家、镇国公府、邱家给他挑选皇后,而是从陆家挑了阿琢。她?没有想?过在?他的婚事上大做文章。

母后也没有一味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