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对他怒目而视,然而一对上那张三月不见的脸,横起的眉和立起的目就先坍了一半。
“我是想啊,要是那木鸟真的做成,明年中秋,我不就赶得上回去见你了吗?”顾昀再接再厉,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别怪小葛,嗯?”
长庚向来对他没脾气没底线,听了句软话,脸上的怒火又坍了一半,只堪堪绷着脸。
“再说我不是随身带了鹰甲吗,必是知道万无一失的,怎么敢让你着急?”顾昀眉目一弯,使出撒手锏,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还没打开,桂花味已经扑鼻而出,“你看这是什么。”
长庚:“……”
顾昀扣紧他的手,得寸进尺:“要不然你也没机会回雁回看看,还记得这吗?”
长庚珍惜地把桂花糖饼收进怀里,有些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没好气道:“记得,我还记得你又聋又瞎,非要挤在人堆里赶集,差点掉进暗河里……”
他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瞪顾昀道:“二十年前我就跟你操碎了心,怎么二十年后还是这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顾昀大笑,拖着他往外走去:“我有长进不就行了走,我带你去逛新的雁回镇,今天没有那些凑热闹的闲杂人等,就我们俩。”
“花言巧语也算长进?你……”
长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风声中送来了一句一唱三叹的哭腔:“侯爷”
葛晨找来了。
顾昀一拉长庚,从客栈后门钻了出去:“闲杂人等说来就来,我们快走!”
长庚哭笑不得,被他拉着一路钻小巷。
顾昀左拐右拐将葛晨甩在了身后,带着一点坏笑宣布:“我带你从这一头逛到那一头,沿暗河北上,将军坡上才热闹,暗河今夜开河,游船众多,我们可以坐船回来。”
长庚似笑非笑道:“也可以坐船去。”
“唔,什么?”顾昀一愣,随后听见了一段熟悉的琴音,他蓦地扭头,见暗河中间一条巨大的画舫上,沈易肩头坐着他那宝贝儿子,正摇头晃脑地听陈姑娘弹琴,对上他的目光,老远朝他拱拱手,笑出一口白牙,在流灯的夜河下分外显眼。
“大帅!”几架玄鹰甲纷纷落在沈易的画舫上,为首一个嗓门最大的正是老何,手里举着顾昀先前放出的那只木鸟,乐得嘴要豁,“听说您遛鸟摔下来了,哈哈哈!”
顾昀:“……”
难得见此人也气急败坏一次,长庚不由得微笑起来。
暗河水声“隆隆”作响,澄澈的月光下,树影婆娑,他借光四顾,发现这自小长大的地方,竟也有些认不得了。
胡虏已尽,远征已矣。
秋风吹不尽明月,到如今,月圆人圆,改了天地。
【新番外】
“吁”沈易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子熹!子熹!”
顾昀拿着千里眼,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眼睛仍没离开蛮人那一队悄然离开的斥候:“十几大车的紫流金,地上的车辙一掌深,好!好个北八郡校尉,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胆子!”
那是元和二十七年,顾昀接到密旨,前来北疆,寻访流落民间的四皇子下落。
四皇子生母是北蛮人,顾昀从小耳目受损,都是拜蛮毒所赐,整个玄铁三部,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可皇上他老人家就敢。
元和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小皇子流落民间多年,一下子让他惊逢剧变,心里一定惶惑不安,叫顾昀护送他这一路,也是结个善缘,让上一辈的恩仇都留在上一辈。
老皇帝按着头“结善缘”,顾昀也不方便抗旨不遵,于是消极怠工,派人“寻访”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要不是察觉到蛮人有异动,他这会还稳稳当当地坐镇西域,区区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