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下去,沉默着不再说话。

边言看着有些动容的常刚,轻声问了句,“常局长,你家乡是哪里?”

这一句话,勾起了常刚的回忆。

“我是土家族,重庆人总说酉秀黔彭,这里最远最穷,都是山都是水,我就是这里大山里的娃。”

“我们小时候,山里跑,林里耍,那时不知道身边的树木都是顶珍贵的。”常刚面上带着明亮的笑容,“那时候好啊,山也青水也绿,大山里什么都有,也不觉得穷,只觉得日子过得快活。”

常刚眼眸晶亮,似乎有泪泛出。

边言终于彻底理解站在招商局一把手的这个位置上,依然会坚定的秉持着环保的初衷。一个在青山绿水之中快活长大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想到这些,边言乍然泛起一种浓烈的直觉,或许常刚针锋相对的不是苏遇这个人,而是她的行事风格,他们两个人,个性太相似了。

都是一往直前,但求做事问心无愧的人。

正是这种像,才使得苏遇敢以初生牛犊之态,在常局长那里据理力争,以致显得有些冲撞。

而对于常局长而言,以他的资历和能力,以他务实肯干的劲头,他或许早可以端坐更高处。

但是这个世界要求的是从来不是做事的人,而是“会做事”的人。

午夜梦回时,常刚心头大概也有仕途上的愤懑和不甘,而朝阳升起时,他依旧是那个挽起袖子,踏实做事的人。

苏遇,正是和他一样。

边言想到这些,对于苏遇,心里泛起一种柔软和心疼,压的他胸口沉甸甸的,心骤然痛了下。

他从来不知道为了破掉今天这个局,苏遇一个人思虑了多少,在背后又付出了些什么。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因为想多了,他心上越来越难受,平生出无以言说的自责。

他第一次想,明明都在同一个圈子,明明早就知道她这个人,为什么他没有去早点认识她?

投影屏前,张强还在继续往下播放,“我们总共发现有 13 种 29 株珍稀植物。”

常刚看着这一幕幕,眼神中透出欣慰。

接着,张强展示了两位林学专家给出的培育方案,其中部分珍稀植物,可以尝试进行人工培育,极具研究价值。并且,根据林场实际情况,提供了初步保护方案。

这是苏遇在两位林学专家研究出的基础材料上,授意张强多方查阅资料,熬了几个通宵,整理出来的。

常刚双唇紧抿,看得极为认真。

张强说,“后期,肖教授和柯教授会派专人来林场做现场确认。”

常刚看着屏幕上的保护方案,挑了眉头,“边总,你这是还留了一手啊。”

从刚才张强起身,边言就已经明了苏遇那晚别有心思,非找他不可是为了什么。

此时,他淡笑回答,“常局,对于任何评估公司来说,摸清政府的底,要付出的代价都承受不起。”

他神色微敛,“对于政府而言,优先发展经济,还是优先保护环境,是两个本身存在悖论的选择。政府的底,我们永远摸不清。”

边言目光落在张强推过来的报告上,“常局,会做事的人,要的就是这份报告。”

这句话稍显直接,虽有冒犯,但也是对常刚的认可。

常刚并不介意,他反而欣赏边言的做事风格。

他久久看着边言,末了才说,“边总,你要记住,会做事的人很多,做实事的人少,我们得做少部分的那群人。”

不管远离家乡多少年,不管年岁增长几何,不管居于何位,常刚从没忘记过自己的初心。

他欣赏边言,希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