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间,姜冉望着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终是忍不住开口:“阿娘,外祖家......究竟是何模样?女儿似乎从未见过外祖他们与我们往来……”
药匙"当啷"一声磕在瓷碗边沿。
陆氏垂眸半晌,忽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旧疤:“这是你外祖父用家法打的。
那年我跪在陆府门前三日,他执九节鞭要我发誓与姜家断绝关系,我不肯......”
二十年前的雨夜,陆明珠攥着染血的婚书蜷在祠堂角落。
门外传来父亲暴怒的呵斥:“我陆氏百年清誉,岂容你嫁个寒门莽夫!今日你若踏出此门,便永世不得归家!”
可她终究逃了。
带着姜国儒赠的梅花簪,跟着那个许诺要为她种满院红梅的郎君,头也不回地奔向所谓良缘。
直到三年后姜国儒被困孤城,她才知陆家世代并非寻常商贾曾祖父陆明德乃前朝司天监,掌观星卜卦之术,因窥破天机遭贬,自此隐姓埋名。
“那日我以自身性命威胁,求动陆家救他性命,你外祖却说......”
将衣襟穿好,陆氏擦净双手,重新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女儿伤处,声音平静得可怕,“说他看人极准,以后姜国儒必会负我,这么做不值得,要我回到陆家,我不肯,后来……”
姜冉忽然接口,“后来外祖说,陆家从此没有您这个女儿,并与您断绝了关系往来?”
陆氏垂眸不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姜冉抿了抿唇,眉眼紧紧皱起,她终于明白阿娘为何总是望着姜府的梅花发呆。
那梅花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分明是悬在阿娘心头数十年的枷锁。
望着母亲略显疲惫的面容,姜冉轻声问道:“阿娘,外祖父他们现在在哪里?”
陆氏放下手中的药膏,目光有些飘忽,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陆家定居陈仓,是当地有名的商贾世家。你外祖父陆道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当年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与陆家世代交好,家境也算殷实,跟陆家门当户对,他家公子温润如玉,才情横溢。
你外祖对他极为满意,说我嫁过去必定可以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可是......”
陆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是我却遇见了姜国儒。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我却不知怎的,只觉得他生得仪表堂堂,谈吐不凡。
他对我也是百般殷勤,许诺要给我一个美好的家。我那时也是年少无知,被他的几句情话便深深打动,迷了心窍,硬是不顾你外祖父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
姜冉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外祖父他们......”
陆氏苦笑一声:“后来,姜国儒当上城尉,偶遇敌军围困,粮草断绝,危在旦夕。我走投无路,只得回陈仓求助于你外祖父一家。
可你外祖父却说,除非我与姜国儒和离,否则他绝不会出手相救。
我那时也是犟脾气,不肯依你外祖,跪在陆府门前三天三夜,任凭风吹雨打,也不肯低头。
最后,你外祖父还是心软了,答应相救,但也从此与我断绝了关系。
他说,陆家从此没有我这个女儿,让我永远不要再踏进陆家的大门。”
姜冉听得心中酸楚,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道:“阿娘,外祖父他......或许只是一时气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他一定也很想念您,盼着您回去呢。”
陆氏摇了摇头,眼中泛起泪光:“不会的。我那般忤逆他,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我?况且你外祖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