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阑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笑意,解释道:“本想着约圣女一道用过早膳,没成想您先行一步离开了房间。问过仆人,才晓得圣女来了此处,便寻了过来。”

姜冉轻轻“哦”了一声,心下恍然,又不知该接什么话,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见霍阑修长手指穿梭发间,不过片刻便绾出精巧的双螺髻。

末了从房中的花瓶前,信手从中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儿别在花花的鬓边。

姜冉着实没想到堂堂大祭司此刻竟亲手为小女孩绾发,动作娴熟又轻柔。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发髻在大祭司手中,被打理得精致妥帖。

自己身为女子,竟也比不上这手艺,实在让她自愧不如。

霍阑一番操作,看的姜冉心服口服,她脱口而出:“没想到大祭司这般手巧!”

“惭愧惭愧。当年令堂最喜此髻,还说过以后也要帮自己女儿梳发。”

霍阑退后半步端详,语气轻得像叹息,“圣女可会觉得眼熟?”

姜冉怔怔望着镜中陌生的发式,胸口突然闷痛。

她眼中闪过一丝探寻,追问道:“听大祭司的意思,您与我生母很是相熟?”

霍阑微微颔首,眼中浮现追忆之色,语气中满是敬重:“年幼时,霍某曾有幸目睹元善圣女的风采。

她心怀苍生,才情卓绝,是一位令人敬仰的伟大女性。”

元善……

原来她的生母名唤元善。

姜冉一时怔在原地,脑海中思绪万千,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霍阑见状,只是温和地笑笑,举手招来仆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早饭。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姜冉,和声说道:“饭菜已然备好,不如先用些早膳?”

姜冉如梦初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正在小口啃饴糖的花花:“花花,往后你就住这里,想吃什么尽管说,别不好意思。”

“真的?”

花花眸子倏地亮起来,又怯生生瞥向大祭司。

后者正用绢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闻言轻笑:“圣女既开口,便是圣山的客人。”

早膳呈上时,姜冉特意将桂花酥推到花花面前。

看着女孩狼吞虎咽的模样,她状似不经意道:“花花,方才你说阿爷阿奶被征去修宫殿,后来呢?”

瓷勺“当啷”撞上碗沿。

花花盯着碗中晃动的米粥,声音细若蚊蝇:“大家都说,被强征过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我担心阿爷阿奶,偷偷溜去找他们,找不到……”

“我跟着人群走啊走,看到大祭司带着穿白袍的叔叔们闯进宫门,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血……”

“后来王带着公主殿下离开王都,肉铺叔叔让我去宫殿那里领阿爷阿奶回家。阿爷阿奶,很重很重,但是我想带着他们回家!”

她突然抓住姜冉手腕,“后来没有力气了,还好遇到了圣女姐姐。”

姜冉反握住她颤抖的手,抬眼正撞上大祭司幽深的目光。

他执壶斟茶,氤氲水汽模糊了眉眼:“圣女若想探查干尸案,午后可随我去验尸房。”

虽说在进食之时谈及尸体,实在大煞风景。

可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这个不那么愉快的话题了。

因为姜冉隐隐觉得,这事背后绝不简单。

甚至她也可能牵连其中。

考虑到夜长梦多……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姜冉霍然起身,袖摆带翻茶盏。

深褐茶汤在雪缎上泅开污痕,像极了初到西域王都那夜见到的血渍。

姜冉瞧着袖摆上那团突兀的污渍,满心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