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说,「是真的。当日生活所迫,也就只能靠教书谋生了。」
白太太奇道,「你父亲既然是做司令的,家里总有几个钱,怎么他一不在,就这样窘迫了?」
宣怀风便把自己归国后,发现姨娘把家里资产霸占的事,略为提了一提,说,「当时我也气愤,后来日子久了,也就想开了。她一个老去的女人,没有一技之长,没了我父亲做依靠,若不趁着这机会多捞几个钱,下半辈子怎么办?再说,我父亲掌兵时风光无限,但凡有商家开张,都要主动送点干股给他,这是一个花钱保平安的意思。所以他在时,每年收的红利不少,名头又好听,既是这一家股东,又是那一家股东。只是等他人不在了,哪位老板肯再花这些冤枉钱,认这些干股?因此我那姨娘的手上,其实并没有捞到太多现钱,也就够她勉强过后面的日子罢。」
白太太听了,把眼睛往那边装皮手套的箱子上一瞅,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有这样的经历……这也好。有经历的人,做事才老成。这年头,不掌兵的,只能被掌兵的欺压,日子没法过;掌兵的,虽看着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也是坐在火山口,一个压服不住,倒了台,那就连想平平安安地做个贩夫走卒,也是不成的了。雪岚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勒他不住,我总怕他要闯出什么收拾不了的大祸。他既然看重你,你也要常常劝谏他,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宣怀风站起来,认真地答了一声,「是。」
白太太笑道,「这是闲聊,又不是对你下命令,快坐下。」
宣怀风赶紧听话地坐下。
白太太问,「你说你还有一个姐姐在首都,她只你一个亲弟弟,想来是很疼你的。俗话说长姐如母,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家了,她不为你张罗吗?」
宣怀风脸色微变,低声说,「姐姐和我说过几次,催我早点结婚,可是我不想。毕竟还年轻,不用着急,我想先一心一意为国效力。」
白太太笑了笑,摇头道,「若说是为国效力,不想成家,那说不过去。哪来一个成了家,就不能为国效力的道理?」
宣怀风一时心乱,看着白太太,没有作声。
这冬日的太阳,仿佛也知道今天是人间的节日,特意给了一个温暖灿烂的圆脸。此时升到小院上方,照在晒太阳的人们身上,带来一股舒服的暖意。然而,宣怀风被那灿烂的光芒照耀着,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心里想着,那人到哪去了?说了一会就好,却是耽搁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正想着,果然有人来了。
不料并不是白雪岚,而是曾见过一面的白玉香。
白玉香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钻石滚双边的桃红色旗袍,脖上系一圈白狐狸围领,耳朵上挂着红宝石耳坠,看起来很是可喜。进了院门,对着白太太遥遥做一个请安,小跑上前,笑盈盈地拉着白太太的手说,「三伯母,来打麻将,我们缺一个角儿呢。」
白太太问,「哪几个打呢?」
白玉香说,「静萱和我,今日是定要好好赢几个钱的。」
白太太问,「哦?这样的日子,廖小姐不在家里陪她家长辈吗?」
这话是向白玉香问的,她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淡淡地瞅到宣怀风脸上。
白玉香说,「她就是不想待在家里,才过来找我玩。一来,祭灶王爷那些事,有她父亲哥哥,并没有需要女孩子的地方。二来,她干哥哥前阵子死了,家里气氛不大好,她不能老闷在罐头里。三来……」
她顿了一顿,朝白太太咬着下唇,俏皮地一笑,「雪岚哥不是回来了吗?」
白太太也笑了,说,「你这孩子,三伯母说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臊了,扭着不依。现在怎么又掺和雪岚的事?人小鬼大,小心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