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到了一处院门。
门外刷得雪白的墙,沿着墙头,挂了一溜的纱罩电灯,此时是白天,并未开亮,但可想到了夜晚,一定是灯火辉煌的。
两人一进这个很漂亮干净的院落,已经有四五个听差丫环迎上来,纷纷叫着少爷。
白雪岚心思放在宣怀风身上,怕宣怀风在母亲面前受了气,很烦有人来打扰,沉着脸说,「呱噪什么?做你们的事去。」
众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既然少爷脸色不好看,又赶人,都赶紧散去了。
白雪岚头转回去对着宣怀风,脸上带起微笑,软和地说,「这是我从前住的院子,母亲命人收拾出来。接下来这阵子,我们就住这里。」
宣怀风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向这陌生的院子看了,问,「你打算叫我住哪里?」
白雪岚说,「我领你去。」
把宣怀风领进一个房间里,说,「这一间,你看怎么样?屋子里东西有不合用的,或是你不喜欢的,我就随时叫人换了。」
宣怀风并不在意屋中的陈设,只问,「孙副官住哪里呢?」
白雪岚说,「在你隔壁。」
宣怀风想了一想,又问,「你住哪里?」
白雪岚说,「就在你这房间的另一边。我们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一道墙,只是房门是朝不同方向开的。」
宣怀风原有些担心,白雪岚回了老家,仍要不管不顾的胡闹,现在看他至少在房间布置上,是把自己和孙副官一个待遇的,可见他是有些分寸,因此便点了点头。
白雪岚看他点头,知道对了他的心意,不禁笑了,「我这样安排,是做了很大牺牲的。你不夸奖我一句吗?」
宣怀风却不和他笑,神情认真地说,「请你坐下,我和你说两句话。」
自己先直着腰板,在桌旁一张椅子里坐下,拿手指了指另一张椅子。
白雪岚只好坐下,问,「什么话?这样的郑重。」
宣怀风说,「你猜猜,我要和你说什么?」
白雪岚说,「不管你要说什么,我只管接着。你知道我,绝不能叫你在我家里吃什么亏。若我父母要为难你,我也不允许。大不了,我给他们来个孙猴子大闹天宫,掀翻了桌子,大家不吃饭。倒来瞧瞧,谁真能变出一座五指山来,压得我白雪岚五百年不能翻身?何况……」
宣怀风截住他道,「你别往下说了。」
白雪岚说,「怎么?我猜得不对?」
宣怀风说,「何止不对,简直南辕北辙。我要对你,提一个要求。」
白雪岚问,「什么要求?」
宣怀风脸上露了正容,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事情如何,你不许为了我们的事,去冲撞你的父母。我知道你的做派,初时嬉皮笑脸地混赖,万一不能得逞,恐怕是马上就破罐子破摔,来个玉石俱焚,逼得对方无可选择。从前,你这样对付我,但是现在,你不能这样对付你的父母。」
白雪岚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在母亲面前受了一场气,回来摆出谈判的架势,却是这样的条件,不免怔了一下,问,「你是说反话呢?还是认真的呢?」
宣怀风说,「我这个态度,难道还不够认真吗?你是父母俱全的人,不知道没有父母的人的可怜,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你母亲,虽对我有些排挤,但是她对你是十分地疼爱。你要是为了我,把她给气出个好歹,将来你一定要后悔。岂不闻,子欲养而亲不待,人间之大悲痛也。你现在双亲在堂,很应该珍惜。再说,我们之间的这点事,总归是我们任性,把世俗道德都踩在脚底下了。为了这个,我那边的家庭付出很大代价,我的姐姐因为生气,和我断指断情。要是你这边的家庭,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