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象白雪岚家里出来的人,会小媳妇一样呢?
宣怀风未免难为情,老实地说,「你说得对,我不应以偏概全。」
白雪岚促狭笑道,「你也太实诚,这样就举手投降,叫我怎么再用言语对你多多的撩拨?和你说罢,开头的立论就不能成立。我们是表姐弟,她姓冷,我姓白,所以她其实并不能真算白家的小姐。若说白家养出来的小姐是什么脾气,等你到了地方上,见到我那几位堂姐,自然就明白了。」
宣怀风听这口气,心忖,大概他那几位堂姐,并没有这位冷小姐好相与。
白雪岚又说,「至于她为什么这样肯受气。第一,自是因为她天生的懦弱柔顺的性格。」
宣怀风说,「既有第一,那应该还有第二了?」
白雪岚沉默了一会,对宣怀风打个手势。
宣怀风知其意,稍靠近一点。
白雪岚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我这位姐姐在十五岁时,被恶人侮辱了身子。这事很失白家的颜面,所以家里极力把事情遮掩过去。但山东一带,和我们门户稍相当的人家,都大约听过一点风声。她又怎么好嫁到这些人家里去?最后爷爷做主,把她许了姜家堡。一则这偏僻地方,耳目闭塞,听不到风言风语。二则,她嫁得远了,便不用回娘家走动。家里长辈不见她的面,也不用想起糟心的往事。」
刚说完,忽听轻轻的嘤咛声,冷宁芳身子在床上动了动。
二人以为刚才的话让冷宁芳听见了,都一阵心惊肉跳。
后来看冷宁芳缓缓睁开眼,瞳中焦距也找不到,神色恍惚,才知道她不过是恰好醒来,并不曾听见什么。
白雪岚凑到床前,温和地说,「姐姐,你醒了?你伤心得晕倒了,再睡一睡罢。」
冷宁芳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另一个房里,软绵绵地挣扎着坐起来,虚弱地说,「这时候,我还敢躺着吗?若传出去,我成何等样的女人了?眼里既没婆婆,也没丈夫。败坏了家里的名声,外公和母亲也不容我。」
这话说得实在可怜。
宣怀风对女子,一向秉承英国绅士那里学来的理念,是要尊重而且爱护的。
刚才得知了冷宁芳的不幸,更添了三分同情。
声音温柔地说,「少奶奶,你大概是担心老太太那边责怪。不碍事,刚才老太太也是亲眼见你晕过去的,她也明白你对你丈夫的情义,万不会怪罪你。若再有其他,让总长去和她说,也就是了。」
白雪岚默默撇他一眼,意思不外乎是――你倒会拿我做人情。
冷宁芳哪里就肯听宣怀风的?想着丈夫尸身还躺在那里,自己先在这边舒舒坦坦地睡了,婆婆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
坚持要下床回停尸的地方去。
宣怀风正在劝,忽听门外的宋壬报告一声,「总长,姜老太太来了。」
接着就见吴妈扶着姜老太太走进来。
冷宁芳见了,先就有畏惧羞愧之色,轻轻叫了一声,「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