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穿盔带甲的将士便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走到殿中,在阶前跪下,“回禀陛下,甘将军从湘阳撤离后,已经查清与北狄勾结、泄露军情机密的人是何身份。为定军心,此人已被甘将军当众斩杀,并将首级取下,要卑职献于君前!”
话音刚落,楼岳便接了一句,“好!甚好!陛下,这种卖国求荣、不仁不义之辈,定要将他的首级悬于城楼之上,警示众人!”
顿了顿,他转向容玠,“容相以为呢?”
容玠蹙眉,没有应声,而是看向将士手中捧着的匣盒。
就在两个內侍端着匣盒往皇帝面前呈时,他才忽然开口问道,“细作是何人?”
随着刘喜当着众人的面掀开盒盖,那将士也低垂着头,掷地有声地答道。
“府库司郎中,闫如芥。”
容玠眸光骤缩。
***
“裘老爷绝不可能是北狄的细作,他将一生心血都已经献给了大胤,怎么可能反过头来去串通北狄……”
苏宅里,祝襄眼眶通红,情绪有些失控地嚷起来,“这世上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叛了大胤,也不会是他!”
苏妙漪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半晌才张了张唇,“栽赃,陷害……这一定是旁人的阴谋……”
她声音一顿,头疼欲裂,难以接受地扶住了额,“就算是捉住了真的细作,事关重大,他们怎么敢随意处置?!”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祝襄闭了闭眼,“就因为这一句,他们便可先斩后奏。”
穆兰怔怔地坐在躺椅上,“这战报上还说,湘阳城失守,踏云军全军覆没……那凌长风是不是也……”
“不会的!”
苏妙漪攥紧了手里的战报,蓦地扬声打断了穆兰,然后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道,“不会的……他不会死,世叔也不会死……”
忽地想起什么,苏妙漪变了脸色,一把抓住祝襄,“这件事先别告诉我娘……”
“纸包不住火,怕是……瞒不了多久。”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苏妙漪死死咬着牙,想起了那日在仲庙,裘恕噩梦醒来对她说的那些谶语,“把她锁在家里也好,给她灌下安神汤昏睡几日也好,什么法子都好!总之绝不能让这件事传进她的耳朵里!”
一正在洒扫的下人惊过,被苏妙漪的吼声吓了一跳。下人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完她的话便呆呆地回禀道,“娘子,夫人今日一早就出门去大相国寺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苏妙漪瞳孔震颤,一把松开祝襄,提着裙摆径直朝院外冲去,将祝襄和穆兰的唤声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东家!”
“苏妙漪!苏妙漪……”
穆兰腹部愈发疼痛,再次弯下腰,覆在腰腹间的手掌不自觉攥紧了衣裳。
祝襄原本也要追随苏妙漪而去,见了穆兰如此模样,又硬生生止住,扬声对下人吼道,“快去请大夫!”
苏妙漪冲出宅门后,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外头。她甚至都没听清车夫说什么,便抽出马车边佩着的刀,一刀砍断了系在车身上的牵绳,随即翻身上马,朝大相国寺疾驰而去。
时近初冬,迎面吹来的劲风已经有些刺骨,刺得她遍体生寒,扯着缰绳的手都在微微打颤。
耳边只剩下呼啦啦的风声,吹得她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神思恍惚,全靠本能在策马。
临近早市,正是汴京城最热闹的时候。离州桥附近越近,车马越多,到了最后,苏妙漪的马已经再难跑起来。
她一咬牙,猛地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纵身跳下,弃马朝大相国寺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