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襄与他们说了两句,便退回了树荫下,隔着车窗回禀道,“娘子,是他们。您是打算在这儿问话,还是……”
车内传来一下一下的敲击声,是扇柄在车窗边沿轻叩的声响。
片刻后,敲击声停下。
一道婉转清越、慵懒却不失沉稳的女声自车内传来,“此处不便,去凌家的庄子。”
“是。”
城西,凌家庄子。
祝襄领着两个男人匆匆行过院子,将他们带进了一间屋子。几人一踏进屋内,屋门便被人从外合上。
一架缂丝山水的八扇曲屏横亘在屋内,隔绝了视线,叫人只能隐隐绰绰看见些影子,却无法窥探屏风后的情形。
祝襄在屏风前站定,转向那两个男人,出声道,“我们东家在此,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年纪略大些的男人连忙朝屏风后施礼,“知微堂扬州分店掌柜袁甲,见过东家。”
见屏风后没有动静,袁甲忍不住朝祝襄看了一眼。祝襄朝他使了个眼色,袁甲这才直起身,介绍起身后的年轻男人,“这位就是我信中提到的屈稷屈大人,从前是扬州府衙的书吏,如今无官无职、一介白衣。三个月前,他刚成婚不久的夫人去寺庙上香、无故失踪,官府迟迟没有寻到人。可不久前,他却发现知州大人府上的一个妾室与他夫人生得一般无二……屈大人,剩下的你还是自己说吧。”
屈稷攥了攥手,上前一步,“我与三娘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她!果然,她告诉我她是被人强行掳到府上、被囚困至今……”
说到这儿,屈稷的脸上已满是痛恨和愤慨,“堂堂知州,竟做出这种欺男霸女的强盗行径!我告官无门,想要带三娘走,可那人却矢口狡赖,竟还无耻地说……说三娘就是他从青楼赎回来的娼妓,还伪造了卖身契!我若想带她走,还得将一千金的赎身钱还给他,若给不出,三娘就只能继续做他的妾……”
见屈稷心绪起伏,有些说不下去,袁甲不忍地开口接话,“屈大人给不出这赎身钱,不仅没要回夫人,还得罪了知州大人,最后官职被罢免了,还险些有血光之灾。他自知斗不过知州大人,只能找到了知微堂,想让我在小报上公开知州大人的恶行。可这事关重大,我只能手书一封,上报给东家。东家回信说要见见人,我这才带上屈大人,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汴京……”
屈稷抬眼,直直地看向屏风后,忽地屈膝一跪,往地上叩首,“知微堂一字,天下皆知,还望苏老板怜悯,还我们夫妻二人一个公道!”
男人的额头叩在地上,发出又沉又重的声响。
三下之后,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才传来苏妙漪无波无澜的问话,“他说那是从青楼赎出来的娼妓,你却说那是你夫人,他有卖身契,那你可有何证据?”
屈稷咬牙,“就在我被免职后,一伙盗匪闯进了我家,纵火行凶,所有能证明三娘身份的物件全都毁在那场了火里,就连我也差点命丧火海……”
“也就是说,你空口无凭。”
苏妙漪不为所动,声音平静得有些漠然,“一面之词,叫我如何相信你?你这故事,若换作我来写,还有另一个版本。你身为扬州府的书吏,费尽心机想要巴结上峰,不惜用美人计,以自己的夫人为筹码……”
此话一出,屈稷倏然变了脸色,蓦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
可他刀子似的目光却对苏妙漪没有丝毫妨碍。
她语调缓缓,继续道,“你本想卖妻求荣,可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折了个夫人进去,所以恼羞成怒,反过来诬陷知州大人的名声……”
“苏妙漪!”
屈稷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