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思忖着,视线落到水池。

看似平静的水面,还有圈圈扩大的涟漪尚未消散。

沈伽黎掉下去了!

不但如此,他还一点不带挣扎的!

知道他对世界没有依恋不是一天两天,可时至今日怎么能一点也不考虑身边人的心情!

南流景忘记了他伪装二十多年用的轮椅,借着人高腿长的优势几步奔赴池塘边,没有丝毫犹豫跳了下去。

等把沈伽黎拖上岸,他已经奄奄一息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一刻,纵使天塌下来也不过轻蔑一笑的南流景再一次体会到了强烈的恐惧感,就像当初亲手摘掉母亲的氧气罩,是一种绝望的、整个世界都破碎的恐惧。

和上次沈伽黎失踪时的心情还不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人有可能就此消失于他的世界中。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最重要的东西永远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他仔细清理着沈伽黎口鼻内的异物,抬起他的下巴做人工呼吸,双手轻轻按压着他的上腹为他挤压出脏水,依然是冷静且有条不紊的动作。

他好像永远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如果不是沈伽黎吐出一口脏水时迷迷糊糊听到他说:

“沈伽黎,别死,你敢死我会弄死你。”

沈伽黎:???

他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大手还在轻按压着他的上腹,身体就像枯黄的落叶被任意摇摆,深秋的风干燥寒凉,轻轻一吹令人忍不住打个激灵。

沈伽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意识渐渐恢复,他看清了眼前这人的脸。

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像发了狂的野兽,眼中布满猩红血丝,被眼底渐渐积郁起的水光模糊了颜色,那苍色的唇在颤抖,下一秒咬紧牙关,颌骨清晰突出一块。

看到人醒来,南流景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明显挟带一丝颤意。

随后,他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离,再也无法支撑身体而轰然倾塌。

“为什么要这样。”南流景的声音森寒发冷,似是在极力克制怒意,“掉进水里连挣扎一下都不肯么?我在你心里真的这么不重要么?”

沈伽黎静静凝望着他,被水沾湿的发丝滚落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他本想告诉南流景:我本觉得世上没人在乎我,我也没有眷恋死就死了,可是想到你想到妈妈又尝试着挣扎了下,但我没有力气,只能任由水流摆布,我真的努力过了。

但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力气也没能恢复,复杂的文字发音使他无法说出口,最后变成虚弱一句:

“世上没人在乎我……”

南流景TM一下就炸了,他宁愿沈伽黎说自己因为愚蠢笨拙不会挣扎,或者干脆缄口不言,也不想听他说世上没人在乎他所以他对世界也没有任何留恋。

如果不是因为在乎,怎么会卸下二十多年的伪装,把所有的秘密剖析给他看。

南流景一手穿过沈伽黎后颈,一手穿过腿弯,双臂稍稍发力将人打横抱起。

沈伽黎愕然:“你的腿……”

这是什么医学奇迹。

南流景答非所问:“你说没人在乎你,稍后你列个名单,所有不在乎你的人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将你奉为神明,但现在,你先好好想想怎么安慰我,灭了我心头的怒火。”

他的声音极寒,将慢慢消融的南极冰川层重新凝固得坚不可摧。

不由分说,南流景抱着沈伽黎阔步进了屋内。

平时沈伽黎自己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程,南流景仅用了短短几分钟,他虽走得快,但双臂平稳有力,沈伽黎竟没觉得丝毫颠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