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英......你是大孩子了,不用吃奶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东英的遭遇,他们还没聊起这个,光是在安顿和适应,在喂奶又被“指控”的逼仄下说话不够圆滑,不够贴心......这些都在后来和东英的长谈中令陈远路内疚了许久。
内疚到持续至今,放榜日的前后只要见到东英就会心脏抽紧,心神不宁,情绪多变,他也不想唠唠叨叨,可如果不多关心东英,不“管教”他,便会被这份内疚一直折磨、困扰。
他们在东英六岁那年的跨年敞开心扉,东英抱着他痛哭,结结巴巴泣不成声的跟他说当年他“自杀”后,自己的遭遇。
顶罪、逼供、流放、自力更生,无论哪一条展开来说都是惊心动魄难以置信的血泪史,尤其是东英还那么小,可东英并没有把细节说的那么清楚,他唯一说清楚的只有他每晚每晚重复惊醒的噩梦――
“.......烟花下先生举枪自尽......一枪又一枪,在东英的脑子里每天上演一遍,东英不是故意不睡觉,是根本睡不着......”
“为什么先生能那么狠心的抛下所有,跟着谢公子殉情,你既‘杀’了他,就是不要他了,何必跟着去......那时候肚里还有宝宝对不对,你连他都不想,你什么都不要,你就非要跟着那人走......”
“东英才是最乖的宝贝,先生说什么东英都信,都听,现在终于把先生等来了.......像做梦一样,这两年做再多噩梦都值得了,先生好好的......先生正抱着东英......”
孩子温热的体温烫伤他的心脏,绞痛、酸楚、陈远路温柔的给东英擦泪,已不忍再问更多,这是被宫里放弃的孩子,为了帮自己逃脱罪行而牺牲的孩子......他怎么偿还报答都不为过。
“东英,老师会对你好......你不会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的手抚摸东英的头颅,柔软的发丝从指尖穿过,冰凉丝滑,让他莫名想到了灵蛇滑行,贴皮而过的触感。
而东英抬起头,哭的通红的眼睛可怜又欢喜的望着他,在院子里,在热闹的跨年夜,敲锣打鼓鞭炮阵阵,硝烟里弥散着些许奶香味道,当夜空再一次炸出烟花,之前还会发抖的东英没有动弹,只在震耳欲聋中盯着他说:“那能不能只对我一人好?”
陈远路并未听清,又或许是听清后并未多想,缺爱的孩子总是会下意识强调“最”、“第一”,那时他只是抱着东英,若有似无的忽略了这句话,拍着东英的背,轻轻地、柔柔地,哄着他说不怕了。
“不怕了,烟花也不怕了,以后有我在......”
虽然达不到“能不能只对我一人好”的地步,但也算是个承诺,陈远路从那天起可真心把东英当成了鹰雪二人之外的第三个要疼爱的宝宝,甚至疼爱程度更甚,因为这份愧疚是如此烙印于心,随年月增长愈发深刻。
东英是这般的天才,学习自不用说,体力也好,机敏能干,大家都乐意跟他出海,因为必是丰收,他人又大方,卖鱼不计较小斤小两,只挑精华批发给外州固定客户,剩下的次品都是分给同行。
人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陈远路不知东英底细,便只会赞叹少年老成,会来事,可事实上他却是那个把堂堂三太子弄到这等境地的罪魁祸首。
要他如何心安,又如何偿还?
他本该拥有更大更高更广阔的舞台,如今却被迫龟缩在酆州,永不能回宫。
“......在想什么,饼子要凉了。”
东英的呼唤让陈远路回过神来,说是煎蛎子,实际快手煎了蛎子饼,薄薄的饼皮两面焦黄,带着葱花和蛎肉的气息,让陈远路食指大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