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的秋风,吹落了两片黄叶。
允元慢慢地道:“你是在与朕算旧账?”
“臣不敢。”他这一回却答得很快,“臣只想……”又在暧昧处停顿住了。
他抬起头,凝注着她,她的眼神仍旧莫测深浅。他有时候也会厌倦了猜测,会想她总之是个耽于床笫的女皇帝,所以只要他能在床上做好,也就万事无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难以名状的不能满足的地方,他抿住唇,在察觉到自已可能的失态之前,抬手去给她拂去了肩上的落叶。
她那削瘦的肩,像是突然抖了一抖。
但她没有怪罪他,只是侧过头去,看了一会儿庭中的秋景,才道:“你就是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万紫千红才是春,你不必妒忌旁人。”
他笑了。
本不是该笑的场合,但他实在忍不住。
她避开了他的问题。
他想问的是,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她却回答他,她拥有着各种各样的男人。
她将自已的宫闱比作了一整个春天,将形形色色的男人比作了万紫千红。而他也好,尹长欢也好,都只是万紫千红中各自独特的一朵而已。
“陛下,”笑得有些累了,他带着温柔的话音说道,“陛下心中,其实瞧不起男人的吧?但这天下,纵然有了个女皇帝,却依然是男人的天下啊。”
允元抬起手,自已给自已倒了一杯酒。
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想深谈太多,因为她知道找不到答案。她从小到大,从一个小公主到如今御极称帝,她想让所有人都无视她是男是女,可这绝不容易。也许男人和女人之间,归根结底有一些区别。
这一回是宫内自造的陈酿,不如葡萄酒那般清香,但在秋风中闻来,颇是冷冽。允元将酒盏轻晃了晃,“定陶去国,汉成垂涕;兄弟天伦,诚不可夺。这一句写得倒很巧。”
她像是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他猛然抬眼,想看她是不是猜出来这句话的出处,但她却表现得很单纯。
杜微生于是道:“林学土才思敏捷。”
允元道:“汉成帝没有子嗣,曾想立定陶恭王为后,太后王政君不许。于是汉成帝只能送定陶王出长安城就国,兄弟二人,临风涕泣。这句话未免把朕写得太好,也把汝阳侯写得太惨了。”
杜微生无法接话。
“杜学土,一直是家中独子么?”
皇帝像是醉了,又可能只是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让她的脸庞也显出几分晦暗。杜微生哑声道:“是,臣父母老迈,只得臣一个孩子。”
允元笑道:“你出身贫苦乡里,却能入塾读书,参加科考,可见你父母是有厚望于你的。”
“……是。”
允元又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喝。朕还有话要问你。”
杜微生的过去,其实没有很多值得深挖的东西。
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夫农妇,他从小帮他们摘菱角、采莲蓬,再长大一些,就到地里帮忙收稻子。他生得漂亮,曾经有城里的大户人家想过继他去,他父母不肯,就指望着他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又好在村里私塾的先生看他可怜,收了他入学,他上进得很,读书比同龄少年都要用功,第一次参加科考,就一路扶摇直上,直到拿了进土出身。
只是县衙的小吏将他高中进土的大红官文送到乡下时,他的父母已故去两年了,家中一个人都没有,那小吏只能将官文送到了邻居家里。另还有一块登科的牌匾,他也从未见过,大约也被邻居拿去自已挂了。
这些故事太过稀松平常,他说出来,也觉无甚意趣,口干舌燥的。但允元却听得很用心,也许是因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故事。“所以……你在中榜之后,便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