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朝,见了几个老臣后,便令中书省草诏,大意今年诞节,普天同庆,天下大赦,既有如此的喜乐,不如准了汝阳侯庆德与郡国计吏、番邦使臣一同入朝,以示圣朝宽仁。
中书省的舍人们拿着这样的口谕脑仁发疼,二话不说就推给了翰林院。
翰林院中,资格最老的学土张钧冲接了旨,一众文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唉声叹气。
林芳景并未凑过去,只在杜微生旁边挪了一把椅子,道:“这回可有戏唱了。”
“这一道诏书,十分重要。”杜微生一边看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这是一句废话。林芳景瞪着眼睛瞧他,道:“你是天子近前的人,你觉得天子想要什么样的诏书?”
“这取决于,汝阳侯想看到什么样的诏书。”杜微生道,“前几日集贤殿集议,诸生不是贡献了许多典故?什么汉成帝和定陶王,我觉得都挺合适。”
林芳景还没琢磨出他的意思来,另边厢张钧冲突然喊了一声:“林玉台,林学土!”
“在!”林芳景吓得一哆嗦。
张钧冲道:“你是新榜进土,素来少有你出头的机会,这一回的诏书,就交由你来草拟,拟完之后,我们都会帮你润色。”
其他人一听,悬着的心纷纷放下,只林芳景简直要哭了。
“汉成帝和定陶王,你确定?”他只能把杜微生当做救命稻草,“汉成帝当年可是没有子嗣,有意要立定陶王为后的啊!”
“是啊。”杜微生安然地翻过了一页,“汝阳侯也是要面子的。”
七月中了,太液池上荷花凋残,赵光寿指挥着宫人们将池水中的残花败叶都滤了一遍,又从上林苑弄来皇帝爱看的白鹭、丹鹤一类鸟儿,洒了不少锦鲤的小鱼,愣是将清冷的秋景做得活活泼泼的。
有时候那白鹭甚至会飞到翰林院中来,惹得一众学土们都出去看热闹,杜微生倚着门扉,看大家争先恐后给那白鹭投食,白鹭却置之不理,被烦闹得狠了,甚至颇凶悍地回头啄人,吓得人抱头鼠窜。杜微生便忍不住扑哧一笑。
现在他要笑谁都可以随便笑了,谁也不敢再给他脸色看。虽然皇帝并不似之前那样沉迷于他,但所有人都已知道,此人在内廷的地位,三天两头是不会垮掉的。
单说他能陪寝到天明,便已是天下独一份的宠幸了。
长天静日,凉风鹭影,像是杜微生过去从没能得到过的安闲岁月,却在这深深宫廷的最深处,让他感受到了。
林芳景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他身边来,瞪着两个乌眼圈,“他们既这么闲,就来帮我想想句子啊!”
杜微生道:“你不是已写好了?”
“是。”林芳景点点头,“张学土、范学土帮我改了几处,已差不多了。”
杜微生指着不远处走来的一行人,“那是不是中书舍人晋祥?”
“啊,是他,他来取诏书了。”林芳景立刻抖擞起精神,回去像请佛祖似地把自已拟好的那一纸文书请出来,那中书舍人晋祥也恰好迈入院子里来。
两边各自打了几个哈哈,晋祥便要接过林芳景手中稿纸:“林学土才思敏捷,当真是解了我们的大烦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