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沉默了片刻, 觉得雪柳说得对, 现下这种情形, 不能有半点差池。

她点了点头道:“也好,等夜再深些,你差人去御药房请沈太医过来。”

“他痴醉药理,不到亥时不歇。”

雪柳应下, 收拾好情绪, 问道:“主子,沐浴歇息吗?”

谢苓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确实也无心再做旁的,于是颔首:“备水吧。”

*

夜渐深, 雨声愈密时,太医院唯一亮着灯火的御药房,飘起浓烈的药香。

夕眠快步走到廊檐下,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收好立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

檐角下的铜铃被雨丝撞出清音,她轻轻叩响屋门。

“进。”

屋内传来的嗓音,如春雨润泽般柔和。

夕眠轻轻推开门,抬眼望去。

身形清瘦的青年,正站在沉香木药柜前,素白手指正拈着不知名的药材,天青广袖随动作滑落半截,那垂落的睫毛,在烛火里像栖着金粉的蝶。

显然是在配药。

夕眠怕惊扰到他,放轻了声音道:“沈太医,我家娘娘身子有些不适,劳烦您去看看。”

沈松青突然转身,夕眠被他眼底骤然亮起的光惊得后退半步,却见这位最年轻的太医,提笔沾墨,在素笺上疾书:“当取川芎三钱,需以醴泉水煎煮......”

夕眠:“……”

一惊一乍的,吓她一跳。

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药痴。

又等了一会,沈青松终于搁下笔。

他有些迷茫的看向夕眠,问道:“你是?”

夕眠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来意:“我是宁昭贵妃宫里的人,娘娘身子不适,故而奴婢来请您。”

听到宁昭贵妃几个字,沈松青皱了皱眉。

他一向不喜参与宫中妃嫔间的争斗,这宁昭贵妃他早有耳闻,是个心思深沉的。

今夜忽然暗中来请,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但贵妃有请,他安能不从?

没有作声,他冷脸拿起旁侧架子上的药箱。

许是动作太大,腰间悬着的药囊和玉环撞在案角,叮咚如碎玉,回应的声线也冷得厉害:“劳烦姑娘带路。”

夕眠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冷了脸,心里嘀咕了两声“怪人”,便垂眸恭敬:“请随奴婢来。”

两柄油纸伞于雨幕中慢行,不多时,便到了含章殿前。

夕眠将人带到寝殿门口,叩门低声道:“娘娘,沈太医来了。”

谢苓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看书,闻言道:“进来吧。”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只见有样貌文弱的青衫太医跨过门槛,低眉垂目行来。

他提着药箱,掀袍跪地行礼,声音润润的,像是春日里绵绵的雨。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谢苓坐起身,目光落在他沾着雨露的发梢。

“沈太医请起。”

她看向一旁的雪柳:“给太医看座,然后去拿个干净的帕子来。”

雪柳称是,搬了个椅子搁在沈松青跟前,恭敬道:“沈太医,您请坐。”

沈松青没有坐,只把药箱放在一旁贵妃榻边的金丝楠小几上,打开后拿出了一方软帕。

“微臣就不坐了,请贵妃娘娘伸手。”

雪柳看了眼古板的沈太医,无奈的前去拿帕子。

谢苓将小臂搁在小几上,拉起了一点袖子。

沈松青目不斜视的,将帕子搭在那雪白的手腕上,沉默诊脉。

少顷,他皱眉收回手。

“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