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枭顿时收了声,手足无措起来。他只能抱起她,闷声不响地为她擦上药酒。

她一边哭,一边惨兮兮地在他面前摊开满是血痕的双手,撩起?衣摆,卷起袖口。他细细看着,所幸只?是皮外伤。

可他粗糙的指茧所触之处,慢慢发现少女和军营里的男人是不一样的,肌肤雪白细腻,发丝柔软浓密,还有一股幽香。

他莫名想起了近日在西域流传的她的画幅,一股异样在体内升腾。

洛枭霍然走出营帐,从别的王子那里召来侍女照顾她,一夜没有回去。

她已经长大了,他们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这?一次,她从长安悄悄回来,一进门也是哭,还是趴在他怀里哭。

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她哭那个男人想要为了救她而死,哭那个男人所谓的绝笔信,还?哭那个男人隐瞒自己的身世不肯告诉她,泣不成?声。

他何时见过露珠儿如此伤心,也从未见她受过这?种委屈,洛枭五指紧握刀柄,恨不能将那个男人押来暴揍一顿。

可哭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仰起?哭花的小脸,眨了眨黑亮的双眸,非常轻声地,犹豫地对他道:

“三哥,我不是父王的女儿。我的父亲是梁人……”

洛枭没有说话。他早知道了。

洛襄在他离开高昌前诉说了她的身世?,让他择机告诉她,可他一直瞒着。

这是他无法言说的私心。

她有了心上人。血脉是他和她唯一的牵连了。他不想断。

可她还?是知道了。

他望着那双泪光盈盈的眸子,在灯下?泛着微微的碧色,像是画壁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被镌刻在无法被光照见的深处。

本?想要如?幼时那般抚一抚她披散的乌发,他虚虚覆在她背后的手却只是缓慢地紧握成?拳。

自他从洛襄口中知道她的身世?之后,他再也不敢触碰她了。

最?后只?道了一句:

“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也只能是你的三哥。

今夜,洛枭违背了与她约定的戒令,破天荒饮了整整一坛酒。即便身上酒气熏天,但他却觉得?分外清醒。

他的手中长久地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鸽血石,被他的掌温捂得?发热。

他想起?她幼时将宝石从王座上抠下来,放在他手中时那熠熠的目光,还?有那一句动人心魄的“我想让三哥做乌兹王”。

他记了好多年。

逃亡时命悬一线会反复回想,在北匈被人欺压也时时牢记,哪怕做了北匈右贤王也没这一最终的目的。

不是因为他想做乌兹王,只?因她想他成?为乌兹王。

洛枭低头一笑,把鸽血石重新放回了王座那处原本的凹陷,物归原主。

他不会让人欺负他的露珠儿,哪怕是她的夫君也不行。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

半月后。长安皇宫。

勤政殿的幕布之后,换上了千里江山的金漆屏风,绵延十余丈,与大殿等长。

从雪漫群山至广袤河川,从渺远湖海至咫尺宫城,赭石作底,青绿为缀,雄浑壮阔,气势恢宏。

洛襄立在屏风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男人镶绣五爪金龙的六合靴跨入殿内:

“如?何,依照姬氏画作描摹,堪比真迹。”

姬氏乃周王朝后裔,善画工笔山河,自战国后真迹大多散佚在西域,不可追寻。

“赝品。”洛襄收回目光,转过身去,望向男人那一双与他相似的眼,道明来意,“我的东西,你可有找到?”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