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覆手在背,睨一眼身后两个高大的男人,薄唇微微勾起,嘲讽一笑。
此笑意为,两个男人,竟不?如一个女子的气魄。
辽阔的夜穹之下,月光如水银泻地?。
朝露没有回头,一步一步与皇帝远离人群,来到了?一处缓坡底下,幽暗的僻静之地?。
二人相对而立,朝露心底的惧怕已慢慢沉了?下去,她冷静地?抬眸,头一回直视天子。
男人已年过半百,身形高大俊逸,敛着悍戾之气,面庞棱角分明,沉稳刚毅,辨不?出?喜怒,只觉威仪骇人。
一眼一瞬,朝露恍若看到了暮年的李曜。
感受到她肆意打量的目光,皇帝不?动声色,开口道:
“朕欲封你为公主,在长安皇城中新辟一座公主府予你。从此,你和你的夫君便留在长安,天子脚下,一生尽享荣华富贵,也算弥补当年之失。”
朝露笑了笑,摇了?摇头。
如此过完余生,与前?世幽禁宫中?,并无?区别。皇帝疑心深重,想要将她扣留在京中,眼皮底下,永久地?看守,以防今日之祸。
“多谢陛下美意,我心领了。我的家在西域,不?会留在长安。”
皇帝的目色蓦地沉了下来,周身温和的气势骤敛,冷笑一声道:
“敬酒不?吃,难道要吃罚酒?”
朝露唇角翘起,语笑嫣然。
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从前?可以和洛须靡谈条件,和莎车王子做交易,甚至和李曜互相算计打个平手。
但她此刻面对的,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他只要一弹手指,拂过的风就能到千里之外,碾碎所有人的命运。
“陛下大人大量,与我一个胡地?女?子有何计较?陛下所忧虑之事,绝不?会发生,原因有三。”
皇帝沉静中?波涛起伏的目光缓缓移过来,落在眼前?身上,等她开口说她的理由。
朝露朗声道:
“其一,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我不?想像二十年那样又来一次血流成河。我从今以后,会回到西域,再不?来长安。吴王遗孤之名,终会渐渐为人所淡忘。”
皇帝不动声色,双手负在背后,虚虚握着。
朝露继续道:
“其二,我的母亲是高昌胡人,我的长相与汉人毫无相似。且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只是被叛军利用的筹码和棋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我真坐上了?龙椅,文武百官,世家?大臣岂会真心服从于我?”
“陛下以为,大梁的天下,会臣服于您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盛世明主,还是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异族?”
上辈子,她不?过是李曜的妃子,就被宫妃和朝臣因她胡女的外貌排斥污蔑多年,今生更别说真坐上皇位之后,大梁臣子和万民岂会甘愿?
她的家?,她的心从来不在长安。
她要说服皇帝,她对他没有威胁,她对他的至宝,毫无?心思。
一语落定,朝露感到皇帝弥漫的威压似乎终于淡了些许。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最后道:
“其三,我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我从未想过坐什么至高的位置。我只想回到西域,和所爱之人,走马天涯,随性而活。”
皇帝沉默,幽邃的眸定定望着她,目光复杂,许久没有说话?。
朝露生性洒脱,不?拘礼节,随意屈膝行个礼,便向皇帝告退了。没走出几步,她敏锐听到身后传来弓弦绷近的嘎吱声。
然后,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的夫君是高昌国?主,你忠心耿耿的亲卫执掌乌兹王军,还有北匈右贤王为你作阵,再加上你的身份……这样的势力,这?样的祸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