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在北地听闻“吴王遗孤”的消息。

这?四个字轻浅如波纹,一旦在心间荡开,激发了他对自己曾经至高至贵的命格的渴望。

李亘知道,这是他今生仅有的机会了?。

俗言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要么,烂死在封地?,下半生依旧三缄其口,两耳不?闻,亦迟早要被清算;要么,放手一搏,去靠近他本该有的命格。

李亘只犹豫了一夜,就选择了?后者。

可此刻,他高坐马上,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头一回生了?悔意。

他召来定襄王李奎一道兵谏,是因为他深知他一腔热血,一向为当年吴王之冤愤愤不?平,可轻易为他所用。可李奎和他的定襄军此时却因北匈兵事,匆匆退场。

他的另一名?盟友,承义公主李氏,还在不?断劝说他和她一起攻入长安城,取皇帝首级,还说要扶他坐上皇位即便,他们已失去了兵谏的先机:

皇帝已发罪己诏,下令抚恤当年受吴王案牵连的冤屈之人。

而他们的主帅,吴王遗孤已认下皇帝的罪己诏,与长安议和,并以身殉,彻底断了他们出师有名的正当理由。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李亘已萌生了退意。

此刻撤退,只是藩王无?诏入长安,不?过被御史弹劾几篇奏折。可一旦发动攻城,那便坐实?了?谋逆之举。

李亘下了?马,望着被军医围着送入后头军帐的吴王遗孤,对着已近歇斯底里的李氏,摇头道:

“他未穿甲胄,且箭伤正中?心口,生还之机渺茫,不?死也是重伤。如今没了吴王遗孤,我们何来动兵之由?”

李氏拂袖,恨恨道:

“没有他,我们照样能举兵!当年之事,难道一封罪己诏,就那么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李亘,你是怕了不成?这份担当和胆略都无?,就算我把?皇位捧献于你,你也坐不?起!”

李亘不受她激将,淡淡道:

“师出?无?名?,就是谋反。就算坐上皇位,也是逆臣之名?,终不会长久。若非有吴王遗孤,我不?会出?兵助你。”

李氏心中愤恨至极。她苦心多年,精密谋划的全盘大局因洛襄所行,分崩离析。

就在此时,她听到后面传来的马蹄声。

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自天际处奔涌而来,马蹄卷起的风烟茫茫一片,连结天地?。

李氏极目远眺,一眼望见了熟悉的乌兹王军旌旗。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李氏深黑而死寂的双眸在这?一刻亮了?起来,又有一计涌上心头。她一把拉住要正欲纵马离去的李亘,狂喜道:

“乌兹王军来的正好!李奎无?胆无?谋,临阵脱逃,我们少了?一半的兵力,正好由乌兹王军补上。真乃天助我也。”

李亘皱了皱眉,道:

“你可以调动乌兹王军?可没有吴王遗孤,再以何名?发兵?”

李氏勾唇一笑,望向远处的人马,道:

“若是我说,真正的吴王遗孤还未死呢?”

李亘松开缰绳,鬼使神差地顺着李氏的目光望去。

迎风飞扬的旌旗之下,有一道模糊的赤色人影,纵马而来,穿过他们军队的摆阵,直向城门冲来。

逼近之际,他终于看清了那马上女子的面容。

如果是洛襄只是风韵和胆识神?似当年气盖山河的吴王,那么,这?个女?子的样貌,就是形似了?。

她的五官眉眼,只是稍稍深邃些许,柔美之中?多了?几?分异域的明艳。其余几乎和吴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