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在意。”洛襄停笔,目光落在白纸黑字间,沉默了片刻。
虽知她一向恣意张扬,可近日她对他实在有些异样,令他隐隐的不安。
他也不喜听到旁人对于她一丝一毫的非议。
洛襄起身将一件氅衣盖在她身上。外面风大,她不知为何唇色发白,似是冻得瑟瑟发抖。
“你三哥可好些了?”
“我今日去看过了,一整日陪着他,他伤好了已经可以下地?了。”
洛襄点点头:
“我想去见见他。”
朝露心头一惊,头垂得更低,道:
“你去见他做什么?你不怕他又打?你?”
洛襄失笑,摇了摇头:
“我有些许疑问想要问他。他对我似是有很大的恶意,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深知,洛枭是她心中分量很重的三哥。他不求得到他的谅解,但?至少要坦诚相?待,和解一番。
他和她的余生?还很长,他不想她在两?人之间为难。
朝露抬眸,面露惊愕。
当初为了劝诫洛枭不要发兵高昌,她什么话都?说了出口?,包括那?句“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况且,洛枭是唯一知道她死前计划的人,万一他没忍住全说了出来。
在尘埃落定前,她不能让两?人见面。
正当朝露惶惶不安之时,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正好,老子也想找你!”
朝露回头,看到洛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入殿内,面色森然。
“露珠儿,你先出去。”洛枭手掌虚虚拂过她浓密的发顶,柔和的目色转向洛襄之时,骤然变得锋锐而阴沉,“我有事要与和尚说。”
渎佛
夜空阴霾, 重云蔼蔼,直压到了宫殿的金顶之?上。
大雨欲来,烈风劲吹, 殿内的金丝帘幔狂涌如潮。
洛枭自今日听到她缜密的谋划,心中再难平静,径直找上了门来。
王宫守军认出他是北匈右贤王, 一身寒凛杀气, 只斜睨一眼?就让人吓得哆嗦, 不敢妄动。且是国主特地叮嘱过的座上宾, 一时?无人敢拦,任他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王宫。
洛枭低语几句将朝露劝走,再步入殿中之?时?, 看到男人在雕窗前负手而?立。
一身浅淡的玉白僧袍至清至寡, 背后是重重宫阙的琉璃瓦,幽暗中的清辉在他身上落满斑驳光影。极远处, 山峦起伏,给?他的轮廓勾了一道墨黑的暗边。
沸水煮开的突突声响起。
洛襄回身,敛起袍袖将煮好的茶倒入洛枭面前的茶盏。
“恕我持戒在身,无法陪右贤王饮酒。”
“无妨。”洛枭勾唇一笑,道, “伤未好全, 露珠儿心疼我,不许我再饮酒了。”
洛枭牛饮一口茶, 将见底的茶盏重重掷在案上, 开门见山道:
“我要带露珠儿回乌兹。”
洛襄倒茶的手一顿, 滚烫的茶水洒出来几滴,沾湿的手背泛起一片淡红。
“当?日我将露珠儿托付于你。第一, 是因为你有佛子的身份,我信你可以护得住她,第二,是我信你光明磊落,不会心生歹意。”洛枭轻笑一声,既是自嘲,又时?嘲讽他,幽幽道,“没想到,这?两点我都看错了。”
“无论你打算还俗与否,都和我们兄妹二人无关。于情于理,我既已回来,我就该带她回乌兹。”
洛襄埋首抿一口茶,升腾的水汽给?他疏朗的面色蒙上一层袅袅雾气,看不清神容,只听他淡淡道:
“右贤王何以不信我可以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