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道?见血封喉的?利刃,依次划过她的?颊边,喉咙,颈侧,锁骨……

她倔强地没有?避退,唯有?覆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眼帘的?罅隙间,能感到巨大的?阴翳向她沉下来,将她渐渐笼罩。

“你说得?一字不差,可如何对高昌用兵,到底在我……”他手中力道?变得?轻柔,如同?假意收了爪的?猛兽,盘桓在猎物身侧:

“洛朝露,你方才说不是以?乌兹国主的?身份来的?。那你是以?何身份,来求我?”

低沉的?语调含着微微的?笑?意,似是怜惜,又似嘲讽。

若是从前?,朝露怕是早已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帐外?,能逃多远有?多远。可她此时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空劫沉定的?面容,他在北匈营地今生见她的?第一面,曾郑重地对她道?:

“因为我深爱一个女?子。为了她,我必须守护高昌。”

当时她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那个人是昭月。可她现?在,却隐隐知道?了真相。

千丝万缕,亟待揭开。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她就能证实令她困惑了她两世的?一件事。

朝露眼眶渐渐朦胧,胸前?忽而起伏不定,一股甜腥气涌入喉头。

她“唔”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趔趄一步,虚弱地扶住了舆图架。

“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李曜惊异的?声音。

朝露微微抬首,望向李曜。

他的?脸色阴沉中带着一丝慌乱,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不让她跌倒,一手虚虚抬起,掌中滴满她淌下的?血渍,浓眉紧皱,满目错愕。

她眼睫翕张,抹去唇角的?血痕,咽了咽喉间血气,道?:

“我知四皇子殿下,从不做无本?的?买卖。若是殿下愿意出兵,乌兹也可与?其他西域各国一般,为大梁藩臣,每岁进贡……”

前?世,她在宫中听李曜说,已将西域诸国尽作藩臣,包括乌兹。他还常会让她来选西域各国藩臣的?朝贡,解她思乡之情。

无论如何,她必得?说服李曜先出兵,这等称臣的?承诺,她大可张口就来,事后搪塞过去。

帐中静了半刻。死寂像是上涌的?水流,一点点漫过了朝露的?呼吸。

李曜忽而叹了一口气,像是平复心情,又似如释重负一般。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扣着她肩头的?手却不由发紧。

“从来没有?大梁藩臣一说。大梁需要的?,也不是藩臣。”他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还有?一丝涩然和无奈,“大梁一统西域,是设下都护府,直管西域诸国。”

“藩臣之说,是前?世的?我,怕那位西域来的?姑娘伤心,哄她的?。”

他深深望着她,一刻不移。目光柔情中带着一丝锋锐,似是要将她穿透,将她割裂。

朝露心头狂跳,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跑走,可脚步很沉,一步都迈不出去。

身体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洛朝露仿佛回到了前?世死前?的?雪地上。

万籁阒静,一股又一股的?血从她中箭的?胸口涌了出来,撕裂般的?疼痛从伤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下的?雪化作为冰水,一点一点浸透她的?衣衫,寒意与?灼热在她身间交替。

剧烈的?煎熬中,她无助地、静静地等着死亡降临。

头痛欲裂,昏睡又醒来。她微阖的?眼帘中,隐约看到榻前?坐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