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沉吟间,忽见昭月掩面垂泪道:

“我高昌虽和乌兹素无交集,大敌当前?,昭月恳请你能留在高昌,出手相助。”

说着,昭月欲向她一拜。美人落泪,梨花带雨,风韵更甚。连朝露一女子看得于心不忍,忙将她扶起。

她不明白,她一弱女子,除了?骑射不输大将,也并无其他调动千军万马的能力可以为高昌一战,为何昭月如此信任于她。

只见昭月一双美目噙泪,饱含期许地定定望着她,道:

“请你留在高昌,帮帮我?哥哥,守住高昌。哥哥之前为了国事身受重?伤,差点就……我?实在怕他撑不住……”

堂堂一国之主,屈膝行礼求一个外人。

朝露心中五味杂陈。

她历经艰难万险来到高昌,见到冷漠的洛襄,听到他无情的一番话,她确实萌生了?怯意,想要?即刻回到乌兹。

看到此刻昭月如此为了昭明相求,她却莫名?想到了?三哥洛枭。

洛枭常年?征战在外,亦是一身伤病。他是乌兹战无不胜的大将,最后为了?保护她死于洛须靡之手。

昭明受伤濒死,却又?要为国征战。这种失而复得?,唯恐得?而复失的心痛,她与昭月感同身受。

若是三哥还?在,易地而处,她也定会像昭月一般,为了哥哥不惜四处求人,只要?能帮到他。

面对昭月的盈盈目光,朝露万般犹豫之时,又?想起了?昨夜的洛襄。

她总觉得洛襄身上有疑团并未解开。

说念念不忘也好,恋恋不舍也罢。她犹然记得,他离开前?,分明曾对她道:

“无论有多难,都会回来”,“会一直等她的答案”。

不过短暂一别,之前?他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难道就通通不作数了吗?

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心底既是酸涩又是疑惑,始终并不想这么快离开高昌。

于是,朝露便答应了昭月,暂时留了?下?来。

出了?王宫,她转头却见戾英面色凝重,一脸闷闷不乐。

她以肘轻轻击打他一下,皱眉道:

“我帮你的心上人了,你不该高兴起来,谢谢我?吗?”

戾英摇了?摇头,错开朝露茫然不解的目光,叹一口气,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我?倒宁愿,你没有答应她。”

……

高昌王城,人流如织。

即便适逢战乱之时,或许明日就要被北匈铁蹄踏破城门,但整座城的商铺民居,井井有条,规规整整,人们按部就班买卖起居,丝毫不见慌乱与萧条。

每隔百步,就能见到有佛寺林立,虽有部分仍是断壁残垣,但香火鼎盛,烟气缭绕,善男信女,往来如梭。

朝露感慨之余,却见街头巷尾,遍布一根根雕刻异兽和人面的木柱。

她认出来,那是北匈人所信奉的萨满教的图腾柱。

高昌不是西域第一佛国吗?怎么会有萨满教的遗址。

“复国之战前?,高昌王城一度为北匈所占,所有佛门信徒被迫背弃佛祖。北匈人要?强求人人信奉那蛮教,进而接受他们的统治。你看到的佛寺,都是被北匈人烧毁后,重?新修缮一新的。”

戾英说得?波澜不惊,可朝露却听出了其中的血雨腥风。

历朝历代的高昌王室信奉佛祖,上至贵族,下?至贫民也皆是佛门信众。

堂堂一国,宿世?信仰被活生生地剥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怪不得?本已逃至外城的高昌余军要不惜一切,甚至放弃生的希望,视死如归地跟随昭明奋起反抗,夺回高昌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