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镜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徵言的身影比之前淡了一些。

季徵言客客气气地作揖行礼:“不知这位姑娘缘何识得在下?”

萧宝镜怔住。

季徵言,把她忘记了。

她试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吾乃正元元年新科进士,季徵言是也。”

“你从何处来?”

“吾从鱼花巷来,家中未婚妻还在盼吾归家。”

提起芸娘,季徵言肃俊的脸上多出温柔神色。

“你还记得这一点就好……”萧宝镜松了口气,“咱们现在就去鱼花巷见芸娘!”

她揣着《论语》往外跑,季徵言跟在后面飘,一边飘一边喊:“不知姑娘何许人也?为何要去鱼花巷?莫非姑娘亦识得芸娘?然而夜半三更,你我孤男寡女岂能同行?真真有辱斯文也!”

萧宝镜不说话,在心里反复念诵“去鱼花巷见芸娘”这七个字,生怕走到半路又给忘了。

哪知刚跑出破庙不久,季徵言突然不走了。

萧宝镜焦急转身:“季徵言?”

青年在一块石头上正襟危坐,垂着眼帘抬袖遮住半张脸:“姑娘年少,不知男女六岁不同席,然吾熟读经史子集,吾当为姑娘名声着虑,不可与姑娘同行也。”

要不是周围没有锤子,萧宝镜真想一锤子砸他脑门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名声、名声!

这掩袖遮脸的死出,简直像极了《西游记》里那个唐僧!

她正要骂他,几点绿色磷火由远而近。

绿衣小厮出现在枇杷树下,笑吟吟地朝两人作揖行礼:“我家小姐今夜成亲,正在园中宴请贵客,二位何不移步前往?”

萧宝镜脆声拒绝:“我们没钱出礼金,还是不去了吧!”

小厮道:“我家新姑爷乃是新科进士,写得一手好文章,家中又富贵显赫,何须二位出礼金?”

季徵言好奇问道:“不知你家新姑爷是哪一年的新科进士?”

“乃是正元元年新科进士。”

正元元年……

季徵言抚掌大笑:“吾亦是同年新科进士!同窗喜酒,岂能不喝?快快带吾前往赴宴!”

萧宝镜眼睁睁看着他俩往后园方向走,简直要惊掉下巴。

“季徵言!”

她喊了一声,见季徵言头也不回,只得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后园灯火如昼。

一座悬满灯笼的绣楼掩映在枇杷树间,楼前的空地上设有二三十桌酒席,酒果芬香珍馐丰盛,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十分的热闹。

“季徵言你快回来!”

萧宝镜追着褒衣博带的青年,险些撞翻几名捧着托盘前来上菜的侍女。

那些侍女穿着黄绿相间的襦裙,个个脸蛋圆润娇俏可爱,活像是几胞胎,为首的侍女娇嗔着骂了萧宝镜一声“讨厌”,其他侍女也跟着骂起“讨厌”来,她们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萧宝镜道过歉,匆忙去追季徵言,可是眼前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慌乱之中她四处乱走,竟闯进了那座绣楼。

绣楼里的婆子丫鬟都在忙着准备小姐和姑爷大婚的事,谁也没空搭理她。

萧宝镜本想离开这座绣楼,哪知楼里的房间和楼梯好似迷宫,她胡乱开门,竟不知闯进了谁的闺房。

闺房布置喜庆,连窗棂上都贴着大红囍字。

可是吊在房梁下的那些……

萧宝镜的瞳孔骤然缩小。

无数具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吊死在房梁下,一眼望去挤挤挨挨不知其数,有的年代久远甚至早已风干成骸骨,只剩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