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清晨的话,依稀浮现在眼前。

商病酒看着老母鸡飞到他的货篓上,沉默良久,突然磨着牙笑出了声。

她竟然给他供奉了一只鸡。

他取来针线,在灯下为她重新缝补好身体。

见萧宝镜裙沾酒污,他又搬来浴桶,给她重新沐浴更衣。

青灯如萤。

绮窗下的妆奁前,少女胭脂红的宫裙层叠葳蕤,新梳的堕马髻簪两柄小金梳,鬓角的新鲜芙蓉潋滟多娇,因为醉酒的缘故双目微阖,眼尾晕出薄醉的浮红。

商病酒用双指托着她的下巴,指腹捻过胭脂,一点点搽上她的唇瓣。

他给她画了个桃花妆。

少年很满意她今夜的妆容,想起她在清音楼唱戏的姿态,不禁动了动缠绕在指间的红丝线。

墙壁上,萧宝镜纤盈的身影犹如傀儡般轻盈盈起身,扬袖低首的姿态,羞羞怯怯,一如她今夜在戏台子上的招人模样。

少年优哉游哉地拍板哼唱,是《牡丹亭》里的《冥誓》一折。

“神天的,神天的,盟香满爇。柳梦梅,柳梦梅,南安郡舍,遇了这佳人提挈,作夫妻,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

口不心齐,寿随香灭……

寿随香灭……

很久很久以前,阿兄曾抚着他的头告诉他,待到东海边的三炷魂香燃尽,他就会回来。

魂香燃了三天三夜。

可是阿兄一直没有回来。

魂香终于熄灭时,回来的是阿兄的死讯。

少女的影子由红线牵动,款款跪坐在商病酒身边。

她垂首,挽袖斟了一碟酒。

薄酒里映着一枚橘黄色的月亮。

商病酒盯着月亮看了半晌,仰头饮尽酒水,再看时月亮已经没有了。

像是被他吞入了腹中。

他忽然轻笑起来。

那笑声渐渐变得又尖又野,张狂放纵不可一世,削薄的双肩剧烈颤抖。

窈窈抱着老母鸡惊恐地逃出屋子,和院子里的芭蕉芙蓉依偎在一起。

室内,美人低首跪坐,无数红线连接缠绕在少年的指尖。

少年望向窗外犹悬天际的明月,咧开薄唇时露出的尖牙愈发白森骇人。

次日清晨。

萧宝镜醒来时,因为宿醉的缘故脑袋还有些迷糊。

她只记得昨夜在荒郊野岭和几位美人姐姐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后来发生了什么,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漂亮崭新的衣裙,又照了照铜镜里那张妆容精致的小脸。

想是她昨夜醉酒,那几位美人姐姐悄悄把她送了回来。

她伸手摸了摸挎包,还好,《论语》还没丢。

对了,她的鸡呢?

她辣么肥的一只老母鸡呢?!

她下意识望向床榻。

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卖货郎正在呼呼大睡,那只老母鸡就蹲在他脑袋上,撅着鸡屁股似乎有要拉屎的意思。

萧宝镜连忙压着声音,拂袖驱赶:“去,去,走开!”

老母鸡压根儿不带理睬她的,屁股一撅,直接下了个蛋!

萧宝镜:……

还好,只是下蛋。

老母鸡下完蛋,仰起脖子,刚发出得意洋洋的一声“咯咯哒”,就被闭着眼睛的商病酒一把拎住了脖子。

他坐起身,把老母鸡丢到地上,拣起床上那颗蛋,直接敲碎蛋壳倒进了嘴里。

萧宝镜:啊?

他直接生吃?

不用蒸一下或者煎一下的吗?

生鸡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