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静了一瞬。

商病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薄唇。

金殿垂落宫灯,错落摆放的一株株牡丹花争奇斗艳,花香味混合了酒香,在冬夜里分外醉人。

少年手持金杯站在花火的光影里,一身妖气令在场的姑娘们心生畏惧,因此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商病酒于花火中回眸,用那双醺红的狐狸眼看萧宝镜。

萧宝镜:“……”

看她干啥!

怪瘆人的!

商病酒弯起狐狸眼,缓缓捏扁了金杯。

萧宝镜:“……”

害怕!

这人总是摆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实则一肚子坏水儿,跟笑里藏刀似的!

商病酒慢条斯理地走到萧宝镜面前,倾下身覆在她耳畔低语:“我饮了酒,小公主就不许与旁人相看了。”

指尖勾着红丝线。

萧宝镜如戏偶般抬起手,慢慢放在少年的掌心。

他轻轻握拢,像是握拢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狐狸眼低垂,他眼底笑意更浓:“小公主是我的。”

萧宝镜咽了咽唾沫,反应过来后连忙抽出手。

她心乱如麻,不自在地蹭了蹭指尖,又摸了摸垂落在胸前的发辫,才红着脸一溜烟跑走。

入夜后,萧宝镜带着窈窈洗漱干净上了床榻。

窈窈向来没什么心事,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萧宝镜看着彩绘织锦的帐顶,却是没什么睡意。

她从前认为自己喜欢卖货郎,可是如今却开始畏惧他,畏惧他的身份,畏惧他的复仇计划。

他们本不该是一路人,却鬼使神差同行了一路……

她心底有些难过,打了个呵欠,开始昏昏欲睡。

眼见着快要睡着了,窗外忽然传来嗥叫声。

像是狐狸,又像是某种狗。

深更半夜叫个没完没了,怪叫人烦恼的。

萧宝镜捂着耳朵却仍然无济于事,干脆挑开帐幔,连鞋袜也顾不得穿,径直奔向花窗。

她推开窗牗,脆声喊道:“谁家的狗在这里叫,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能不能把它牵回家呀?!”

可是窗外没有狗。

一只破旧的大红灯笼挂在芭蕉树上,照落朦胧幽暗的光影。

商病酒揣着手,盘膝坐在芭蕉树下的太湖石上,苍青色的袍裾压着芭蕉叶,正无辜地抬眸看她。

萧宝镜:“……”

商病酒:“你说过爱听狗叫的。”

萧宝镜:“……”

商病酒:“我叫得不好听嘛?”

芭蕉树下的狐狸脸雀跃期待,若是他此刻显露真身,必定是摇着尾巴的姿态。

萧宝镜:“……”

险些忘了,这厮的阿兄会化作大天狗,想必这厮也是天狗!

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地骂道:“谁半夜没事要听狗叫啦?!你爱叫去别处叫,别打搅我和窈窈睡觉!”

商病酒:“哦。”

萧宝镜看着他抱起大红灯笼,孤零零走远,心头又漫上一阵愧疚。

她好像待他太凶了一些……

她掩上窗户,心事重重地回到床榻上。

揪了半晌小辫子,她烦恼地闭上眼,决心明天再向卖货郎道歉。

勤政殿灯火煌煌。

萧南嘉放下朱笔,抬眸看向走进来的商病酒。

少年道袍簪花,提一盏大红灯笼,芭蕉叶上的露水染湿了他的两肩,清媚的狐狸脸上藏着显而易见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