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澄镜被这两人的互动逗笑,却又很快恢复成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阿寻,我送你去回去。”
两人和百官一起往外走,却不见了墨鹤妙。
可能是先走了?
墨寻不做纠结,路过餐桌时顺手拿了几块点心往怀里揣。
阳萝忙制止了墨寻的动作:“小殿下不可!脏!”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仔细把那些点心都包好。
墨寻津津有味地看着,却被墨澄镜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阿寻,”墨澄镜的语气里似有叹息:“下次……万不可再这样顶撞父皇。”
-
养心殿旁侧的小阁,是顾随之的住处。
梅香扑鼻的房内,顾随之除去外袍。
鼻尖隐约能闻到老皇帝残余在上面的酒味。
他厌恶地扔在地上:“丢掉。”
冯旺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将那衣服卷起。
“爷,要不要再给您添些茶?”
顾随之抬手,冯旺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间。
顾随之只着里衣,坐在桌前。
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抓过毛笔。
他有练字的习惯。
干净利落的字,毫不拖泥带水,曾被不少人夸过好看,赠给过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讨好地拿去收藏。
只是今晚顾随之的心思不在练字上。
他随意抄写着《茶经》,落笔的字却从“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注①)变成了“墨寻”。
顾随之却没发现。
秀长的眉微微皱着,似在思索。
他想到墨寻在宴席上的举动。
呆呆傻傻,毫无章法。
却能让老皇帝毫无办法。
想到老皇帝那又气又急的又怒的表情,又想到刚刚伺候老皇帝歇息时,他痛心疾首、流着泪地质问着所有人“朕的阿寻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随之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虽是嘲笑,却更光彩耀眼。
他还记得母亲被当街撕破衣衫的模样。
还记得母亲被裹在草席中,硬邦邦地从小门被送出的模样。
都臭了。
老皇帝不当人,报应便落在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上。
前些日子老皇帝病着,分不出心照顾墨寻。
又心怀侥幸地觉得墨寻的傻病能自己变好。
今日墨寻的行为像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让老皇帝清醒地意识到,墨寻已经傻了,不可能再变好了。
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已经废了。
越想,顾随之就越觉得畅快。
他眉眼舒展,狭长的眸落在面前的纸上。
望着满纸的“墨寻”三字,顾随之先是笑,又突然收起了笑。
他有个顾虑。
让墨寻来气老皇帝,看他们父子相残互相折磨,固然是不错。
可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老皇帝也未必不能承受。
若是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呢?
纵使老皇帝溺爱墨寻,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他。
那也是建立在墨寻和他同仇敌忾、戮力同心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