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呵斥击金断玉,一脸茫然的修士浑身剧烈颤抖一下,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他回想方才之事,额上冷汗潸潸而下,对着顾随之一拜到底:“在下宋问,多谢道君。”

“方才所见,如实说来。”顾随之淡然收剑,好像刚刚把石板钉成渣的不是他一样。

“不敢隐瞒。”宋问的声音还在颤抖,“我绕过影壁,根本没有看见大门!”

一炷香的功夫后,墨寻拿着老板娘硬塞给他的小兔子灯,一脸云里雾里地走了。

走了半天还记得老板娘的表情。

当时她看看他又看看顾随之,头两边来回倒了好几遍,边看边点头,边笑边叹气,活像个嫁女儿的老母亲。

这种反应,在顾随之准备买灯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老板娘花墨的发髻都一颤一颤的,抬手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目光悠远,似乎在追忆自己年轻过的时光。

墨寻皱眉去摁顾随之去摘一盏宫灯的手,简直困惑了:“你不是说不好看吗,还买?!”

顾随之看着他,答非所问:“读过温庭筠的句子么?”

“什么句子?”

“《杨柳枝》。”

“没。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问。”

老板娘在一旁,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了。她好歹还有一点作为商贾的道德感,年轻时又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受过文化熏陶。

因此不好意思看着这两个道君在她卖不出去的灯上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地栽。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如此明显,简直令人有点心生同情。

她没让顾随之买那盏写着《杨柳枝》的宫灯,而是回铺子里,另外拿了一盏出来:“好啦,来来来,这一盏送给你们。不要钱,拿着拿着。”

她把那盏小兔子灯塞到墨寻手里,一脸慈爱,视线却越过他,分明是对着顾随之叮嘱道:

“外头有狐狸有狼,都虎视眈眈呢。永远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顾随之淡淡一笑:“多谢,我会看牢。”

老板娘看着他,缓缓点头,又瞧了一眼近处的墨寻,眸光中似有无限深意:

“道君不必和我这老婆子讲客气。只是这年轻人,往往不懂得明珠易失的道理。”

“愿闻其详。”顾随之恭谨道,微微躬身,一点天之骄子的架子也没有。

“明月之珠,随和之宝,你想要,别人就不想要?”鬓发花墨的老板娘说,“所谓探骊得珠,大凡明珠,大概都是要藏在海底,守着的。”

她又看了一眼墨寻,语气慢下来:“但是有时候,小兔子是不会乖乖待在身边的。你看,要是不好意思紧紧地守着,它就会跑走了!”

顾随之垂目,深深鞠躬:“晚辈受教。”

一点都没听懂的墨寻:“……?”

打哑谜似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

兔子灯是墨的,小而极致,装饰着五色金锡箔纸,一看就是儿童玩物。

墨寻一边走边满腹狐疑:“为什么送这种幼稚玩具?”

“可能是因为像你。”顾随之淡淡地看着前面说。

墨寻拿不准他是褒是贬,只觉得他话音里透着深远之意,像是在感叹什么。

他不好再问,提着灯继续走。

小街路窄却很长,两边铺面里卖糕饼早点的陆续收摊,巳时过半,日光已经很亮了。

墨寻走走看看,居然觉得这灯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萌蠢气质。

他拨了拨两只小兔子耳朵,觉得甚合他现在的心态。

这么一想,兔子灯立即在他心里排到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