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怎么不在成亲当晚也听我的?干脆就将我当成他......”

顾随之蓦的抬起了脸。

他眼中晦暗不明,咬牙道:“墨寻,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得寸进尺吗?”墨寻丝毫不惧地同他对视,二人的眼睛好似寒冰撞流火,一怒一骜,一时逼得双方俱没了声响。

墨寻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小将军究竟是何时对舍弟情根深种?”

“这同你有何关系?”顾随之皱着眉绕过他,兀自便要上榻,忽的被墨寻一把捉住了手腕。

这人从小长在岭南,很不耐煊都冬日严寒,这点顾随之那晚早见识过,可他今夜刚从温泉水里出来,指尖的温热还没褪下去。

顾随之恍然间以为自己摸着块暖玉。

窗外隐约传来鹧鸪的呜咽,这样安静的雪夜,会将所有动静都放得格外大。

墨寻说:“今夜我可是小将军的枕边人。”

他将每个字都咬得缱绻极了。

他又问:“陪我聊聊天也不行?”

“云野,你好狠的心啊。”墨寻说这话的期间,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散下来了,他一手把着顾随之的腕骨,一手伸长去捞屏风上搭着的帕子,忽的被顾随之一把攥住了。

顾随之眸色深幽地看着他,说:“那晚是你说的,我们不过两条败犬,一同拴在这煊都。”

“关在一块儿而已,你算我哪门子的枕边人?”

“原来因着这个生我的气呢,”墨寻望着他,整个人都贴近许久,蓦然蒸腾开来的热汽叫顾随之本能地退后一步,墨寻瞧着他窘迫的神色,说,“云野,长夜漫漫,别总给自己找不快活。”

墨寻借着他的身位轻轻一探,手上便够着了那块帕子,他颇为恳切道:“这样吧,今夜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顾随之一个字都不愿信。

这人张口就来的本事他早见识过多次了,此刻忽然来这么一出,与其信他良心发现,倒不如信他恶上心头,又要将自己逗上一逗。

跟他说话委实太累了。

顾随之憋着点羞恼,他松开墨寻的手腕,垂着眸盯住自己脚尖,说:“夜深了,擦干净早些休息。”

墨寻啧了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不愿说时你硬要问,愿说时你倒不乐意了。”

墨寻似笑非笑瞧着他:“云野,你比郁涟还难伺候。如此看来,你俩还真算天造地设。”

顾随之哪儿听得了这话,从墨寻手里一把扯过帕子,盖在他脑门上,羞赧道:“擦你的头发!”

墨寻的笑声从帕子下面传来,稍有些闷,顾随之再待不下去,转身就往床榻上去。

“躲什么?”墨寻擦着头发,晃晃悠悠地跟过来,“就这么一间破屋子,你逃得了么?”

顾随之回头看他,那帕子垂了一半,好巧不巧,正遮住墨寻右眼下小痣。

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房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顾随之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美人隔屏风,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

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燃着一线幽微的烟,不知隐入了何处。

这样的夜晚,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共赴春宵。

镇北侯府的小将军要同抚南侯府的二世子联姻,放眼整个大梁历史,也是几十年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

大婚当日,煊都的雪停了,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罕见的冬阳和这场声势浩大的婚事一起,勾出了大半个煊都的百姓,街旁铺前酒楼上都挤满了裹紧厚衣支长脖子的人,道上笙歌盈耳,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