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细微的表情都被放大,篡改。钟庆年是否在她的眉眼之间看到过叶少钧的影子,一定有过的吧。却又稍纵即逝,再想找,已经不见了,这也许更加让他想起那个逃之夭夭的罪犯。
然而,另一些片段同样存在着。
比如她夜里哭闹,父亲只好抱着她出去兜圈子,从跑马厅走到八仙桥,再从八仙桥走回跑马厅。她终于不哭了,他在街边坐下来,脱掉外套,把她包在里面,她就那样带着他的体温睡过去。
睡到早晨,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他疲惫不堪,她却是无辜的一张脸,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笑,好像前一天晚上大闹的恶魔根本就不是她。他也被她引得笑起来,拖着长音对她说:“爸~爸~,叫爸爸,爸~爸~。”
还有后来,两三岁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咬他,有时候不晓得轻重,破了皮,渗出血来。
他假装生气,对她说:“你咬了我,我是不是也该咬还你一口”
她觉得很公平,点点头,大方地把胳膊伸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凑到嘴边,像是就要咬下去,却又看着她的眼睛,等她讨饶。结果最后还是她赢了,父亲只是苦笑,揉了揉她的手,又摇了摇头。
反倒是她追着问:“你为啥不咬”
父亲回答:“因为欣愉会疼啊。”
是的,她是记得的,只是挑选,删改,从那个时候开始,企图像半个人那样活着。
天愈加黑下来,偶尔一辆车驶过,照亮窗口的纱帘。
她和林翼仍旧相对躺在黑暗里,她终于点头说:“我都记得。”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问:“那你准备装到几时”
她答:“等你带我去吃菜肉大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