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赔给你好了,”她反正不放手,只当他介意她是女的,觉得两个人不应该在一起睡,干脆把话说明,“我们是要一起发财的,你最好习惯起来,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我……”他才要辩解,又觉得欲盖弥彰,只好戏谑地说,“那要不要叫常兴也过来,三个人睡一排”
她不屑,把被单扔过去蒙到他头上,翻身又睡下了。
结果真的睡过去,甚至觉得冷,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直到黎明之前的某个时刻,他从噩梦中惊醒,发出轻轻的呼喊,压抑着的,却又好像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她也惊醒,几乎不用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只是做了个梦,没关系的,都是假的……”
他挣扎了一下,才认出是她,胸前剧烈地起伏,呼吸大口大口地落在她身上,许久才又平静。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两个人身上一层腻汗,却还贴在一起。他一条手臂搭在她身上,她的鼻尖贴在他肩头。晨光中,他怔怔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眼睛睁开了,却又好像没有醒。大约也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反而朦胧在一片雾里。
直到听见老虎窗外面传来邻居洗漱和吵嘴的声音,她扫了一眼他身下,闭上眼睛无声地笑起来,翻了个身与他分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只觉丧气,背身等着那一阵过去,却又一直记着她身上的淡香。他形容不出,低头到两个人盖过的被单上寻找,只闻到一股龙虎牌万金油的辛辣味道。
以及后来的后来,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1931 年的夏天,他在酒吧楼上布置的那个房间,她同样也是记得的。
她学着杰米的样子,在房间里摆铜灯、香炉和水养的植物,说是能旺财运。
甚至还有那张弹簧大铜床,躺在上面少有动作就会吱吱呀呀地响。头回睡上去,她就笑起来。他立刻猜到她的意思,说要么还是换掉吧她却不肯。
这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拥有一块彻底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可以在这里做所有不可以做的事情。
在那之前,她给自己画过一条线,他也画过同样的一条线。但凡人就是这样,事关欲望,什么都不作数了。
那个夏天,她一有空就去找他。他在那里等着她来,有时等得迟了,把帐子放下来,裸身睡在里面。贪凉,被单只搭在胯上,一条胳膊伸到头顶。她不开灯,在黑暗里钻进去,拿走他指间夹着的烟。他给烫了一下,轻骂。她笑起来,他一把抢过去,手探到床底,在地板上捻灭,又回到她身上,急不可待地。
那个夏天,十九岁的她已经有了那种超乎年龄的美丽。他们探索彼此的身体,那么精巧,柔嫩,美好,却又在精巧、柔嫩和美好之间找着让对方失控的诀窍。
他们就像是在比赛,看谁先被这通身蔓延的快感击倒,但飘摇之中却又只能抓住彼此。
他有时候停下来,存心吊她胃口,就为了听到一句好话,或者只是她一个沉醉难耐的眼神。她却看穿了他似的,甚至觉得有趣,翻身坐到他上面,手扶着他再次进入,慢慢地动作,慢慢地喘着气地看着他。目光勾住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面圆圆的肚脐,再一起朝两人接合的地方看过去。他已呼吸浅促,而她低头下来,像是要吻他,又好像只是贴着他轻笑。长发笼住他的脸,扫在他胸口,天地倾覆似的。他疯了,坐起来一把拥住她,进到那片黑暗里,自投罗网。
那个夏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无数无数共同的回忆,却又总是在拌嘴。
她说是他先坏了他们之间合伙人的规矩,就在杨树浦养伤的那两个礼拜里。
他记得清清楚楚,偏要赖掉,谑笑着说:“也不晓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