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父亲娶了孙芳礼这个只比他大十一岁的继母。
八年来,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交集却不算多。
谈不上什么深厚的亲情,顶多是在叶俊成面前维持着表面的恭敬与和平。
上个月,一直想要个孩子的孙芳礼终于如愿怀孕。
家里养的一条小狗因此被送走,上上下下从保姆到司机都小心翼翼,生怕怠慢了她。
叶杉青对她虽然没什么感情,也还是知道这种敏感时期,孕妇的心情最大。
因此这会儿听见这话,便顺理成章当她是站在长辈角度的关怀,礼貌地回应:“谢谢阿姨,我吃饱了,想早点出门去学校。”
孙芳礼缓步挪过来,“现在高三,耗的精力多,多吃点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往桌上的玻璃杯里倒满牛奶,扬着下巴示意他,“再吃点,把牛奶也喝了。”
叶杉青没多想,还是选择折回桌边坐下,“谢谢阿姨。”
五六分钟时间里,两人就这么和谐地坐在一块吃早餐。
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叶杉青端起玻璃杯,想喝下牛奶一并往下咽。
叶俊成恰好从二楼下来往餐厅走。
那头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叶杉青手上的玻璃杯也往嘴边喂过去。
孙芳礼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右手忽地往他这侧一伸。
手掌拍过玻璃杯,杯子落地,清脆一声,碎片和白色的液体在地面胡乱飞溅。
叶杉青还没反应过来杯子的事,身旁的人也在这时摔倒在地。
叶俊成拐进餐厅的一刻,她泪眼婆娑喊了声:“杉青,你怎么能推阿姨呢?”
“我……”
他俯身,辩解的同时还想伸手去扶孙芳礼。
这时却见,地面上泼洒的白色牛奶,正被一股流淌的红色液体一点点侵染。
红色液体是从孙芳礼身畔流出来的,显然是血。
叶俊成跑过来扶她,着急忙慌问:“怎么回事?”
孙芳礼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没说话,只将冷厉的视线投向叶杉青。
叶杉青深感无奈,率先说:“爸,我没有推阿姨……”
话才出口,一记耳光准确无误打到他右脸颊上。
叶杉青懵在原地,下意识捂着脸还想辩解。
活了十八年,父亲谈不上和他多么亲密,印象里一直是严峻的角色,但也从没动手打过他。
这是第一次,还是因为一场误会。
叶俊成将孙芳礼抱起来往外走,咬牙切齿抛给他一句:“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叶杉青愣了几秒,没选择坐以待毙,出门跟去了医院。
孙芳礼被推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麻醉劲头还没过。
他在门边远远听见医生说,孙芳礼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身体原因,她本来怀孕就比一般人难很多,这回流产,今后就几乎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话刚说完没多久,病床上的孙芳礼醒过来。
原本安静的病房,瞬间充斥着的都是她的哭喊声。一声声对孩子的不舍中,夹杂进一两句“杉青就这么不想家里再多个孩子吗”“这些年,我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过他”“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叶俊成原本一心在安慰她,听见这些话,方才未歇的怒意重新被点燃。
他握了握孙芳礼的手,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话音落,他出了病房。
叶杉青就立在门边,怔怔喊了声:“爸。”
叶俊成不出声,拽着他就往外走,一直到出了医院,在露天停车场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