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被保送到国外的大学了。
几天前,我给周应槐发短信,告知他张以峤的事,并问:「为什么,周老师?」
「世界不是绝对公平的。」他破天荒回复我学习以外的话题,「但不要因此放弃前行。」
「您想说天道酬勤,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只有这件事是绝对公平的?」
「这件事并不绝对。如果某天你努力了却没得到期望的回报,也不必苛责自己。」
周应槐说:「你问我为什么他可以被保送到国外的大学,我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我只能告诉现在的你,不要被别人的节奏打乱这也是答题时保持冷静的诀窍。」
「谢谢您,周老师。」我说,「谢谢您告诉我,世界是有瑕疵的。」
「衔青,我们不谈太宏大的命题。如果你想改变不公的规则,可以先从改变自己的人生做起。」
周应槐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好,去食堂吃饭吧。」
世界是不完美的,世界是有瑕疵的。
世界不是绝对公平的,人们制定规则,是为了让它的运行趋近公平。
我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我不得不遵守规则。
这是既定的事实,我暂时无法改变它,所以我接受,接受世界的瑕疵。
我在做一件很酷的事我在竭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我想像周应槐一样,做一件更酷的事竭力相助,改变别人的人生。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帮扶弱小,向不公的世界发出呐喊。
尽管那声呼喊极其微弱。
走出考场的时候,是下午六点。
我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天边余晖,像夕阳眯起来的睡眼。
我的心中尚未有实感。
我背着书包往前走,看见我妈妈站在远处。
她戴着不合时宜的毛线帽。
因为化疗,她的头发掉得厉害,索性剃光了。
我妈妈不自在地调整着口罩。
我走过去,她后退一步,我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吧。」
她警觉地看向我身后:「你同学呢?」
我不着痕迹地撒了个谎:「这里都外校的,没我同学。」
我妈妈松了口气,和我手拉着手回家。
别的家长都在盘问自己的小孩:「感觉怎么样?大题做了吗?」
只有我妈妈问我:「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有点伤感,不是她不想问,只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不吃草鱼了。」我说,「要吃吐了。」
「那是你宋阿姨老公钓的鱼,不要钱白送咱们家的。」
「那也不吃,我要吃麦当劳套餐。」
「林衔青」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妈妈即刻松开我的手,低着头退进拥挤的人潮里。
陈露露挤过来:「谢师宴你去吗?」
我不太喜欢她,摆出冷脸:「我还要做暑假工,没空去。」
「张少爷他爸请客呢,你不去吗?」
免费?我最不能拒绝的,就是免费。我没再说话了。
「那就算你去了啊,我把你人头报上去。」
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我妈妈点点头:「阿姨再见。」
我妈没吭声,我揽住她,她才说:「再见。」
陈露露走后,她嗔怪我:「我都退回去了,你又来揽着我。」
嗔怪,透过埋怨的语气,我看见她羞赧的内心。
我撇嘴:「臊什么?臊没打扮啊?」
我妈妈稍微拉开一点口罩,语气有点得意:「搽口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