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鸣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下来,把手铲放回工具包,总算暂时放弃了“挖出一条通道”这个荒诞的想法,转而又掏出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信号。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问我:“师兄,你的手机怎么样了?也没信号吗?”
我苦笑着给他看了看贯穿屏幕的裂纹。
周亦鸣颓然低头:“师兄你说,就算一直不转行,我们这辈子又能有几次机会来清理这种级别的大墓?没想到第一次就……这还没几天,就出了这种事。这个墓里竟然还找不到墓志,八成是从前被盗墓贼给顺走了,定代结果也没出来…….我们要是真折在这儿,也算是鸠占无名巢了吧?不过,墓主人估计挺有钱的,墙上刻了这么多麒麟……“
“不都是麒麟。“我补充道,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啊?“
我伸手指了指:“这几个是辟邪,那边的是天禄,最中间的一只才是麒麟。”
“卧槽,真的假的?”
“嗯,虽然尚存有一定争议,但学界主流观点认为两只角的是天禄,没有角的是辟邪,只有独角的才是麒麟。”
周亦鸣也叹了口气:“方继亭,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怎么说呢……”
他欲言又止,而我也在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不再说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始哼一首听不出调的小曲,一遍又一遍,荒腔走板到近乎滑稽的程度,却让人笑不出声来。
我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他短暂停下,回答我说:“《宁月》。”
“很好听的名字。”我轻声评论道。
“那你想不想听更正常的版本?我用手机放给你听,反正没有信号,再多电量又有什么用。”
我点点头,他就从手机中调出一个视频给我看。视频的背景是学校礼堂。坐在中间的姑娘沉醉地演奏着二胡,曲调听起来和周亦鸣刚才哼的有些相像,又仿佛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是你的女朋友吧?”从前周亦鸣提过不只一次,他第一次见到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在校民乐社的演奏会上。
“嗯。”他低下头去,声音飘忽不定,“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和她吵了一架,可走得匆忙,再加上这些天很忙没太多时间处理感情的事,现在还在冷战中。我本打算这次结束就回去好好和她赔礼道歉,向她求婚的。可现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个机会了。“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我轻拍他的肩膀。
“但愿吧……对了师兄,假如我们今天真的……你最大的遗憾,或者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许多从前的事在我眼前飘过,可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它们像浮云一样捉摸不定,我也不打算伸手去抓。
耳边,周亦鸣还在絮叨着:“算了,你根本就不是个冲动的人,又这么想得开,估计根本不会让自己后悔吧?“
其实是有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可在此情此景之下,我也忍不住产生了“如果当初……“这样的念头,并且益发不可收拾。
在某个不可追的夏天,从开始到结束,我都没有对她亲口承认过我有多喜欢她。
是我让她抱着稀薄而寂寥的爱意度过了一整个漫长的夏天。她所有的自卑、难过、犹疑与不安我都感同身受。
最一开始时,是因为不甘和失望。可是到了后来,我已释然,却再也不敢说了。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已经明白,尽管她一直试图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假如我让她知道了,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同我共赴深渊。
大抵对于一对平凡的爱人而言,凡事总是能分出对错,也总有一条对的路可走。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