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地看到原本清净无尘的静室内满屋狼藉,供奉在佛前的香炉连着供桌一起被掀翻,里面的香灰洒落一地。

这……这可是对佛祖大不敬啊!

他还以为是屋里进了盗贼,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抄起凳子,把目光投向角落。

却发现他那在宫中风风雨雨度过大半生、遇事八风不动的干爹,正双腿岔开,跌坐在地面上,手中紧攥着一块翡翠佛牌,睁大眼睛望着屋顶,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吓得把板凳一丢,冲过去扶起他干爹,都有些结巴了:“干,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儿啊,”苏成德缓缓道,“没事,咱家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求神拜佛,祭祀上香,果然都是安慰自己的,没什么实际用处。等咱家死了,你就寻个深山老林把这把老骨头埋了吧,咱家这些金银珠宝翡翠玉佛都留给你。”

“这怎么行呢!”

苏成德听着他干儿子絮絮叨叨地劝他,但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落在那石头刻着的梵文牌位上,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刻一块碑,放进自己的墓里。

至于那碑文,就写些青史不曾记载的故事吧。

*

三月后的一日清晨。

陛下宣布了出于身体考虑,从今日起暂停早朝的消息。

但望着那远去的龙辇,不少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恐怕不是暂停,而是陛下最后一次上朝了。

当日下午,宋千帆被急召入宫。

“……到头来,还是得你来挑大梁。”

殷祝说完了最后一件要嘱咐的事情,终于坚持不住,靠回了床头,小口小口地喘起气来。

宗策飞快地递了一块帕子过去,从上到下,一遍遍抚摸着他孱弱的脊骨,轻轻地拍着后背帮他顺气。

就算是这样,殷祝仍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半天,

直到鲜血将帕子染红,瘦瘠苍白的手背因为体力耗尽而微微颤抖起来,宗策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下,又强硬地将殷祝的手拽到身前,一点点帮他揉开痉挛的筋脉。

宋千帆怔怔地望着眼前虚弱得他几乎认不出来的陛下,喉结滚动,声线颤抖道:“陛下,大夏不能没有您啊!臣何德何能……”

“事到如今,就别说这种话了。”

殷祝被宗策喂了两口水,勉强顺过来气,睁眼看向他:“若真如归仁所说,这道难关,朕怕是渡不过去了。但千帆,能不能让大夏平稳度过这次危机,就要看你和宗策的了。”

宋千帆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榻边一直沉默听着他们谈话的宗策,艰涩回答道:“陛下放心,臣定不惜此身,完成陛下的嘱托。”

殷祝轻轻嗯了一声:“还是要惜一下的。尹英那边,也劳你多费心。”

听到他如此客气地跟自己讲话,全程表现得还算冷静的宋千帆,竟一下红了眼眶。

“怎么还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殷祝看他哭得稀里哗啦,嫌弃道,“都是当尚书的人了,像什么话。”

宋千帆拼命吸气:“臣御前失仪……望、望陛下恕罪……”

宗策终于动了动。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宋千帆。

宋千帆婉拒:“多谢宗大人,不用了。”

他觉得宗策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这块手帕。

“还有。”宗策言简意赅,“擦擦吧。”

宋千帆默默接了过来,抹了把脸,又偷偷瞟了几眼宗策。

宗大人……好像真的不像有多么伤心的样子,感觉只是周身气场压抑了些,脸色平静得吓人。

倒是宗略那边,自从听闻陛下病重的消息后,已经在他面前几度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