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一刀砍了这狗皇帝的脑袋解气!

殷祝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但之所以加上“从前”二字……

古调典雅的卧房内。

他木着一张脸,坐在雕刻着五爪真龙的床榻上。

整张床榻、包括床头的矮柜,均由极品小叶紫檀打造而成。

矮柜上摆放着一尊高冰种翡翠园林盆景,一枚亭台样式的钮纹香熏炉恰到好处地嵌于其上,乳白色的倒流香恰如水银泻地,浑然一体,巧夺天工。

殷祝僵硬的脖颈微微转动。

几名穿着清凉的宫女正跪在不远处,冻得瑟瑟发抖。

每个宫女手中都各自捧着一面托盘。

上面呈着唾壶、鲜果、精致点心,还有一些不知是何用处的白色粉末。

这一幕若是放在电视剧里,殷祝一定会对导演大加赞赏。

夸剧组布景用心,完美表现出了尹昇的穷奢极欲和大夏皇室的糜烂风气。

前提是,他不是剧中的反派主角。

殷祝垂死挣扎地问离他最近的一名宫女:

“我是谁?”

宫女低着头,颤声道:“您是大夏至高无上的陛下。”

殷祝脱口而出:“我该不会叫尹昇吧?”

“……是的。”

殷祝“哦”了一声。

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啪”地甩了自己右脸一巴掌。

没醒,很疼。

很完蛋。

穿成自己在历史上最讨厌的名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殷祝扭曲着一张脸。

这大概是对一个黑粉来说,最最恐怖的惩罚了。

老天爷,杀人诛心呐!!!

他说:“给我……给朕拿面镜子来。”

两位宫女领命起身,搬来了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大铜镜。

除了开国皇帝和天生异象的奇葩外,史书一般不会对皇帝的外貌做过多描写,因此殷祝也没抱什么期望,只祈祷别长得让人做噩梦就行。

第一印象,是太白了。

镜中青年的五官精致,瞳仁深黑,纤长睫毛宛如鸦羽。

肤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唇色浅淡近乎于无,仿佛天地间遗世独立的一团雪人。

外面大雪纷飞,屋中虽有炭火取暖,却也十分寒凉。他只穿着半透明的宽薄亵衣,一头如绸缎般柔顺的乌黑长发飘然迆地,露出一段纤瘦雪白的颈子。

手腕脚踝都细伶伶的,骨节凸起,仅薄薄一层皮肤覆在表面。

不说话时,神情自带几分目空一切的阴郁倦怠,令人莫名联想起博物馆白炽灯下展出的定窑白瓷,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殷祝忍不住拧起眉毛

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瘦得跟女鬼似的?

“狗皇帝!”

他清清嗓子,指着镜子骂道。

史书记载尹昇阴晴不定,多疑易怒,要是他魂魄还在,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应该会气得跳出来吧?

一片寂静。

殷祝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宫女,发现她们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装成瞎子和聋子。

看来这狗皇帝的淫威的确十分深重。

他揉了揉鼻子,厚着脸皮坐回床榻上,又问道:“那个,朕今日偶感风寒,脑袋有些糊涂了,今年是什么年?”

宫女回答:“启禀陛下,是天佑五十年。”

天佑!?

殷祝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这不是偶像刚刚崭露头角的年纪吗?

天佑四年,北屹举兵十万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