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把这失魂落魄的细胡子押上了马车。

尹士左带来的打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直到那位戏子,也就是青琅淡淡地提醒了他们一句:“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们打算抗旨吗?”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拔腿跑回去报信。

殷祝在书房里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字,终于等到了来找自己的人。

“叫他进来吧。”他低头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字迹,觉得离他干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已经有了几分神韵,也算一下午的功夫没有白费。

尹家一位头发花白的宗伯拄着拐杖,在一名小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面前。

正要朝他行礼,殷祝道:“宗伯免礼,坐吧。”

“多谢陛下。”

“喝茶吗?”

宗伯摇了摇头,“不了,年纪大了,下午喝茶,晚上就睡不着觉了。”

“那便给宗伯上杯白水。”殷祝吩咐一旁候着的苏成德,苏成德应了一声,殷祝又重新低下头去,开始提笔写最后一列字。

宗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了,重重地长叹一声。

“宗伯何故叹气?”殷祝挑眉问道,“您这个年纪,按理说家庭美满,子孙绕膝,几个孩子又都有出息,应该每天都笑口常开才对。”

宗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就不必明知故问了,”他说,“臣家中儿孙的确都还算争气,可其余尹家旁支……唉!”

“那宗伯更应该开心才是,”殷祝搁下笔,平静地看着他,“朕是在帮尹家修剪枝叶,替大夏除掉祸患,不是件好事吗?”

“可陛下未免做的也太过了些,”宗伯抱怨道,“那孙慈今日在衙门拿着您赐给他的尚方宝剑,一连砍了七个尹家人的脑袋!这要是传出去,皇室威信何在?”

“朕让他秘密审理,就是为了保全皇族的颜面,”殷祝低声道,“而且才砍了七个脑袋,看来是手下留情了。”

宗伯瞪着他,抖着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陛下就不担心,被史书记载为暴君吗?”他忍不住问道,“古人云‘亲亲相隐’,纵使这些人有过错,也该先用家法惩戒,再不行,在族中召开集会……”

“人人都用家法,那国法何在?”

殷祝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朕看宗伯您今日也不想来当这个说客,虽说名义上是同族,但说白了,还是别人家的事。宗伯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替朕转告那些人,今后教育子孙谨言慎行,大夏不需要一帮只会拖后腿的蛀虫。”

宗伯乞求地看着他:“陛下,您真的不能看在臣这一把老骨头来求情的份上,放剩下的那些孩子一条生路吗?”

“假如他们不是十恶不赦,可以。”

殷祝从桌案上拿起一份书信,朝着宗伯晃了晃,“您可知道,这是什么?”

宗伯睁大浑浊的眼睛,却仍是看不清上面的字样,只能摇了摇头。倒是扶他进宫的小辈看清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北屹刚刚送来的战书,”殷祝说,“他们警告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接受上面提出的和谈条件,那么接下来,屹国会向大夏全面开战。”

宗伯瞬间捏紧了手中拐杖的龙头。

他曾亲历过那场浩劫,也亲眼目睹过旧都被屹人军队攻破的惨状,乍一听闻这个噩耗,即使坐在座位上,苍老的身躯也不禁如风中残烛般摇晃起来。

他再也顾不上为同族求情了,连声对殷祝道:“陛下,打不得,真的打不得啊!屹人真的和咱们不一样,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打仗杀人的,那里连十岁的孩子都能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