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家历经三代见过多少风雨,还险些在文革中被打为左派,能走到如今是几代人筹谋掌舵。

沉父自然不可能对陆野抱有多少同情。

电话挂断,连织却如坠冰窖般,连着手都是冷的。

沉父和沉儒文都是强者思维,万千蝼蚁翻身的艰难过程他们并不会过多关注,只会将目光投注在最终胜利的人上。

上辈子连织也是如此,她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失败不过是无能的借口。

可不是的,真的不是。

生在石头缝里的人,和生在花盆里的人,生来就适应的不是一种法则。

有权者玩弄权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掐断别人半生的努力。

他背上全是伤的,连织想说。

沿着后背深得砍过筋骨那道是在某次行动中,暴乱分子持刀乱砍他为保护群众挡上去的。

他抓捕江启明挨过两枪,起码两次,那深褐色的痕迹就融在皮肉里,如今虽然愈合了但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他去边西那一趟手指都活生生让人切断,背上横竖可怖的鞭刑更像是车轮子撵过。

连织曾经以为他能走到现在是靠着贺仁来,百般嫉妒。

但不是。

他用了十年艰难走完别人快二十年的人生,是拿好几条命换来的。

一滴泪自连织眼眶跌落,她飞速擦掉,牙关却满是紧咬的恨意。

她从没有这么恨过沉祁阳,恨他的肆意妄为,颠倒黑白。

就是这个人。

在他挑战法律,将所有罪责通通背上身就为了帮她解决高建平时。

连织曾想无论他以为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力所能及伸以援手。

她可惜他身在沉家空有权势,却为了多方权衡不得不做个纨绔子弟。

她羡慕他敢作敢为,轰轰烈烈。也曾被那灼热烫得无法思考,情不自禁想要纵容他。

女人是情感动物,多次投注的目光何曾没有她不敢承认的悸动。

可如今悸动彻底退却降温,只有源源不断的恨意在胸腔四处猛窜。

恨他,也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