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速查东南方位!”老监正颤巍巍起身时,琉璃顶坠落的巨响正从宫墙外传来。他忽然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这让他想起先帝驾崩那夜,自己在丹房闻到的也是这般甜腻气息。

此刻的东南角楼飞檐下,有个黑影正用带血的符纸拓印椽木阴影。当最后一笔星轨与残卷图案重合时,瓦片间突然探出只惨白的手那分明是已咽气两个时辰的玄尘的手!

“师父...师兄...”黑影颤抖着摘下蒙面巾,竟是皇城司最年轻的暗卫凌昭。三年前玄门大火那夜,正是他把吓晕的小道童从藏经阁背出来。此刻他手中《紫微斗数》残卷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上浮现金色星芒,在空中拼出半阙卦辞:

凌昭还未来得及摸出火折子,身后突然响起环佩叮咚。十二名提着琉璃灯的宫娥如鬼魅般从廊柱后转出,簇拥着个手捧金盘的女官。盘中盛着的,正是早朝时皇帝啃了半个时辰的带血桂花糕。

“凌大人好手段。”女官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刺眼,“陛下说,该物归原主了。”话音未落,宫娥们突然张开猩红嘴唇,吐出无数金线蛊虫。这些蛊虫在空中织成罗网,每根金线都缀满细小的符咒。

凌昭反手抽出卫安生前赠他的软剑,剑锋却穿过蛊虫毫无滞碍。他猛然醒悟这是玄门禁术“画地为牢”,施术者竟能将整片空间炼成法器。怀中残卷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胸口皮肉滋啦作响那位置正是三年前被种下蛊虫的地方。

“你们居然...”凌昭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腔钻出的金色蛊虫,终于明白卫安为何总说皇城司的水比幽冥还深。蛊虫抖动着沾血的翅膀,衔起《紫微斗数》残卷飞向女官手中金盘,与桂花糕上的血渍融为一体。

角楼下的御河里,两具顺流而下的尸体突然睁眼。玄尘心口的蛊虫纹路正在疯狂蠕动,将河水中散落的符咒灰烬吸入体内。卫安被七星剑贯穿的伤口处钻出银丝,这些丝线沿着汉白玉河岸蔓延,悄无声息地缠上钦天监观星台的浑天仪。

子时三刻,傅九章看着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代表紫微星的玉珠在“太微垣”与“天市垣”之间剧烈震荡。他颤着手去够示警铜钟,却发现钟杵上开满了带着血丝的桂花。

“晚了...”老监正突然露出古怪笑容,浑浊的眼中倒映出漫天星斗错位的奇观。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同样星轨紊乱的夜晚,自己奉命在《紫微斗数》原本上改动三处星图正是那篡改的星图,让先帝坚信玄门镇守着本不存在的龙脉。

观星台地面突然浮现巨大符阵,与那夜玄尘燃烧魂魄绘制的七星阵一模一样。傅九章的道袍无风自燃,皮肤上浮现出与卫安、玄尘如出一辙的蛊虫纹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当年所谓“长生药”其实是子母蛊的卵。

皇宫深处突然传来女帝的笑声。白傲月赤着脚跑过染血的宫阶,手中把玩着已成血色的桂花糕。在她身后,十二名宫娥的琉璃灯映出扭曲人影那些影子脖颈处都延伸出金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钦天监方向。

“师兄你看,紫薇星亮起来了呢。”女帝忽然对着空气说话,指尖戳着心口新浮现的蛊虫印记。他身后月光投下的影子突然拉长变形,隐约显出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形,道袍与夜行衣的衣角在夜风中纠缠不休。

河水中的两具尸体此刻已化为光尘。玄尘残留的右手仍保持着结印姿势,卫安半截发带缠绕在他腕间,在波光中泛着幽蓝星辉。下游浣衣局宫女惊见河面浮起万千星火,每点星火中都闪烁着细小的卦象,仿佛整条御河都变成了流动的星图。

五更时分,第一缕晨光照在东南角楼飞檐。昨夜拓印的星图阴影处,新鲜的血迹组成了新的谶语。而皇城司档案库里,所有关于玄门案的卷宗正自行焚毁,灰烬在穿堂风中聚成小旋风,久久不肯消散。